等待许久的红线如饥似渴,汹涌澎湃的从伤口处挤出。
“啪。”,洞穴中,胸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陈武阳胸口处的几道伤痕迅速撕裂,连成一片,形成一道恐怖的巨大伤口。
伤口内,脾胃肾脏等一目了然,被红线包裹的宝珠,犹如心脏一般规律的跳动。
“唰!”,红线好像吐着信子的细小红蛇,瞬间游动到陈东野面前,向其眼耳口鼻等窍穴激射而去。
陈东野的三角眼中浮现甚是惊喜的神色,无比柔和的望着激射而来的红线,头顶的火龙沿着他高高举起的胳膊缠绕而下,刹那间将主人包裹住。
“轰、轰、轰!”
红线击在火龙的躯体上,产生响亮的爆炸声。
无往不利的红线钻入火龙幻化出的红色鳞片之间,却如蜗行牛步逐渐凝滞在火龙的躯体里。
陈武阳眼神一凝,暗道不好,低喝一声“回来”。
红线亦是感觉到了危险,想要撤回陈武阳的身体中,然而怎么用力也飞不出火龙的身体。
“这便是你的秘密么?”,陈东野用欣赏艺术品的目光盯着红线,眉目和嘴角上扬,伸手拽住了线头。
陈东野的手掌上凝聚着一层火红的颜色,如同戴上坚不可摧的手套,轻轻松松的扽住红线,拉到自己眼前仔细观察。
陈武阳的胸口传来一阵拉扯,向前踉跄一下,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竖起剑指。
“唰。”,红光一闪而过,被羊角击飞的银髓长枪闪电般飞回,锋利的枪尖斩在陈武阳和陈东野之间的红线上。
一阵火花四溅,大半红线被长枪砍断,顺利回归身体。
陈东野欣悦的目光霎时阴冷,缠绕在身体外的火龙长鸣一声,鼻孔里各钻出一条小腿粗细的火柱。
火柱并肩而来,一条炸飞想要再次击砍的银髓长枪,一条直逼陈武阳胸膛。
陈武阳双目怒瞪,身形向旁边躲闪,同时双手抓住被擒的红线,将其生生拽断。却又发现火柱像带着定位的飞弹一样,划过一道弯,再次向自己的胸膛飞射而来。
“啊!”,剩余的红线仓皇的逃进身体,陈武阳爆发出既痛苦又愤怒的大吼,迎着火柱打出赤手一拳。
“咚!”,空拳与火柱相撞,炸裂出纷飞绚烂的火花。
陈武阳的拳头顶着火柱,一缕缕灵气火焰沿着身体表面流淌到背后,将陈武阳的铜皮灼烧得赤红黝黑。
阵阵黑烟从陈武阳身上蒸腾而出,硕大的洞穴中充斥着皮肉烧焦的糊味儿。
“嘶~啊~,好香!”,白羊急切的深吸一口气,把周围的黑烟吸进嘴里,不由得感叹出声,一对横瞳诡异的转动,四蹄不断地原地踏步,想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吃掉陈武阳。
一道饱含怒气的冷“哼”从头顶传来,身下的白羊立马偃旗息鼓,臣服的低下头颅一动不动。
陈东野面露寒霜,一手怒拍白羊的脊背,一手将线头塞到嘴里,有如吃面条一般,把断裂的红线全部吸入口中。
“咯吱咯吱。”
陈东野细细咀嚼仔细品味,却发觉红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为自己带来一丁点儿境界上的提升。
“嗯?”,陈东野面露疑惑,又咀嚼两下后,随即大怒。
“为何没有用!”,陈东野怒喝,火龙昂扬低吟,张开大口向陈武阳喷出一个磨盘大的火球。
此时,陈武阳身前的火柱刚刚熄灭,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被眨眼间飞来的火球击中,像破烂皮球一样被击飞到空中。
“碰、碰、碰!”
陈武阳的身体落在石钟乳的台阶上,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在石门前的平台前堪堪停下。
“噗!”,陈武阳瘫软在地,吐出一口黑红的鲜血,鲜血喷洒在眼前的空中,又落在地上,将身前的地面印出点点血迹;胸膛前的大洞里,肺叶如烂棉絮一样挂在气管之上,时不时冒出一股星火。
“为何没有用!”,陈东野又愤恨的大吼一声,骑在白羊身上的脊背直挺挺向前歪斜,仿佛即将倒塌的石塔。
他婴儿般的年少脸庞肉眼可见的衰老下去,一点点细小的皱纹浮现在眉眼边缘。
“啊!贼老天!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哇!”
陈东野愤慨的仰天大喝,眼睛怒瞪,手指天空。又突地弯下挺起的脊背,低头潸然泪下。
“一百年,整整一百年……,我谋划、等待了一百年,居然培养出一个空有能力的躯壳!”
“师父,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人能复刻您的长生大道?就连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后人也不行吗?”
陈东野缩着肩背低声呢喃,声音诡谲地飘荡在洞穴中。
陈武阳喘喝着细微的气息,一面听着陈东野的话,一面吃力的将手放在腰间的红皮葫芦上,唤出一把聚气丹缓慢的一颗颗塞入嘴里。
正在这时,陈东野猛然抬头,戚戚然的脸色翻书一样瞬息变化,阴森冰冷的吐出一句话:“杀了他!吃了他!”
“爷,让小的去吧!”,陈东野的话刚落下,身下的白羊便急不可耐的毛遂自荐。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猴儿也出声道:“交给婢子吧,爷。”
陈东野表情冰冷,一指站在白羊腿边的矮小身影,命令道:“小猴儿,你去!”
“遵命,爷。”,小猴儿对着陈东野恭敬行礼,然后四肢着地,飞身弹跳到陈武阳跟前。
陈武阳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愣神,连向嘴里塞聚气丹的动作都突然停顿。
“受死吧!”,小猴儿尖叫一声,一脚踢在陈武阳的腹部,将其狠狠踹飞!
“哗啦。”,陈武阳手中还没有来得及吃完的聚气丹撒了一地,身体狠狠撞在石门上,摔进石洞之中。
“竟然偷吃!真是该死!”,小猴儿犀利的高喝,四爪并用,先把落在地上的聚气丹统统捡起,才闪身进入石洞。
小猴儿飞身接近陈武阳,一爪抓住陈武阳肩膀,同时将另一只爪子里的聚气丹一股脑塞进正在愣神的陈武阳嘴里。
“唔~”,陈武阳立即回神,想要开口喊一声妹妹,却被陈瑾玉一爪抓透肩胛骨。
“唔!”,陈武阳冷汗淋淋,又忍不住低哼一声,伸手隐蔽的指了指屏风后面。
陈瑾玉会意,大喊一声“死吧!”,就抓着陈武阳的肩胛骨,把陈武阳扔进屏风后的石室内。
“咚!”,陈武阳身体砸在屏风后的空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此刻,陈东野骑着白羊来到石洞中,亲眼见证陈瑾玉把陈武阳甩飞出去,脸上露出病态的殷红,低喝道:“就这样,莫要留手,杀死他!”
“爷,婢子明白。”,小猴儿停下抬腿上前的动作,反而回身对陈东野恭顺行礼道。
摔在屏风后的陈武阳借此机会,控制身体里的红线争分夺秒的吸收嘴里的聚气丹。
他身上的恐怖伤痕肉眼可见的恢复,干涸的丹田内也迎来了灵气的滋润。
听到陈东野的低喝,陈武阳咧嘴一笑,露出侵染着鲜血的白牙,发出一声震天怒喝,“杀!”,手中剑指一挥。
石洞外,一声颤鸣如锋镝尖啸,银髓长枪骤然飞射而来,扎向陈东野后背。
“爷,小心!”,小猴儿高声提醒,蓦然瞪大眼睛,四肢着地窜向陈东野后背,张开怀抱挡住袭来的长枪。
“噗嗤。”,长枪刺进小猴儿的右侧胸膛,溅射出殷红的鲜血,小猴儿“啪叽”一声,仰头摔在白羊脚边,喷出一口鲜血。
“小猴儿!”,陈东野大惊失色,赶忙低头呼唤,却忽听身下白羊焦躁的大声禀报:“爷,他要跑!”
陈东野火急火燎的抬头,只看到陈武阳的半个身影消失在石梯旁边的深洞中。
“追!”,陈东野再也顾不得小猴儿的伤势,大喝一声,一夹羊腹,示意白羊追击。
白羊四蹄用力,飞跃到石洞跟前,惊恐的闭上眼睛,正要奋不顾身的往下跳,蓦地又听到陈东野一声“停下”。
白羊立马刹车,别过头看向陈东野。
陈东野听着洞里的激流涌荡之声,叹息道:“莫要追了,你我不能沾水,进去也是一死。”
白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高喊着“爷万岁,爷英明”的话,一步一步的退出屏风,来到躺在地上的小猴儿身边,不禁开口道:“爷,这猴崽子不会是真的出工不出力,故意放跑了陈武阳吧。”
白羊阴阳怪气的话语乍然提醒陈东野,三角眼中的白光一闪而过。
躺在地上呻吟的小猴儿十分恼怒,扶着插在身上的长枪,忍着剧痛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爷,他诽谤我啊。”
鲜血从长枪的贯穿伤中流出滴落在地上,很快便形成一条红色的细流。
陈东野瞧着这股细流,冰冷的脸慢慢软化下来,低声呵斥道:“闭嘴!”
白羊浑身一颤,收起幸灾乐祸的嘚瑟表情,乖乖低头不再说话。
“赶快起来,让爷爷我看看伤势。”,陈东野一脸担忧的说道。
小猴儿低声说了一句“是,爷”,随后起身来到白羊身边。
陈东野跳下白羊,眼神柔和的看着小猴儿,上前抓住长枪枪身,猝然瞪眼,咬牙切齿的踹在小猴儿身上。
“噗嗤。”,长枪从小猴儿身上脱落,伤口处喷出大量的殷红鲜血,矮小的身体摔在地上,连续打了两三个水漂,撞在石钟乳的墙上。
“噗~”,小猴儿嘴里喷出源源不断的鲜血,染红脖颈和胸前的衣物。
鲜血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陈东野扔掉手里的长枪,迎面走入血雨中,身上迸发出天权境的威压。
炙热的风从四面八方赶来,将飘荡在陈东野周身的鲜血炙烤成黑烟。
他来到小猴儿身前,冷眼看着小猴儿的伤口,残忍一笑,“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身边多好,为何总要做一些小动作呢?”
陈瑾玉靠在墙上,歪着身子呵呵一笑,适才忍住的鲜血又从嘴里涌出,顺着下巴流淌到脖颈,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道:“师父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我都是刍狗,凭什么让我叫你爷?你怎么就因为是人而生出优越感来呢?”
“别他妈给我提师父!”,陈东野脸颊涨的通红,一双三角眼中充满了血丝,好像陈瑾玉要再提一句“师父”,就要将陈瑾玉吃掉一般。
“哼哈哈。”,陈瑾玉低声嗤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潮红。
“为何不提?你、我、他,我们三人皆是因为师父的一碗仙水而得道,如今他老人家飞升了,你却连提都不敢提,真是个白眼狼!”
陈东野紧紧咬着牙关,眼神凌冽的盯着陈瑾玉,不由得惨笑出声,对着陈瑾玉低吼道:“那是他可怜我才给我的仙水!”
陈瑾玉听罢,抬头回望陈东野,眉眼中流出嘲讽的神色。
“是你的哀求才让师父心软,也是你偷喝了师父给我的仙水,才让你有了亲近大道的机会。你莫要忘了,在开始修炼之时,是谁没日没夜的代师教导你的!”
“你去死吧!”,陈东野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突然掀开,额头青筋暴起,一脚踩在陈瑾玉的腿上。
“咔嚓。”
“啊!”
大腿碎裂的声响和陈瑾玉的哀嚎同时响起,陈瑾玉眼睛向上一翻,终于昏死过去。
“我踩死你!”,陈东野一脸狰狞,又是一脚踩碎陈瑾玉的另一条好腿,喘着粗气哈哈大笑起来。
白羊紧紧缩在娃仙的石像下面,眼睛望着凶残大笑的陈东野,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被关押在水洞之中,每日遭受陈东野鞭打的事情。
触目惊心的画面一幕幕的回荡在脑海,白羊身体打着摆子,跪倒在地上,两只前蹄压住脑袋,死死憋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劝解。
“哈哈哈……”,陈东野伸展着臂膀大笑,身体踉跄的后退两步,像疯子一样看着陈瑾玉,低声道:“我才不杀你!”
他复又上前两步,蹲在地上凝视陈瑾玉的脸庞,继续说道:“我要再把你关上五十年,日日折磨你,直到你真心明白,谁才是真正关心你的人;我要让你……”
“我让泥马!”
忽地,一声大吼从屏风后传出,打断了陈东野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