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出口处，七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灼烧着陈浩博的皮肤。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高耸的棕榈树和川流不息的车流，耳边是陌生的语言和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
“陈浩博先生？”一个穿着印有NBA标志Polo衫的黑人男子走上前，“我是训练营的接待人员德里克，负责接你去酒店。”
陈浩博点点头，跟着德里克走向停车场。手机震动起来，是林燕冰发来的消息：“到了吗？一切顺利吗？”
他快速回复：“刚到，准备去酒店。”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想你。”
过去一个月在国青队的集训如同一场梦。他确实在世青赛上打出了亮眼表现，但中国队三战全败的结果让所有赞誉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回国后，铺天盖地的报道却只聚焦于他的个人数据，那些“虽败犹荣”“未来可期”的标题让他既羞愧又困惑。
“第一次来美国？”德里克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嗯…不算第一次，上一次夏季训练营我也在！”陈浩博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手心渗出汗水。
“放松点，小伙子。”德里克笑了笑，“能收到NBA全球精英训练营邀请的亚洲球员可不多，你应该为自己骄傲。”
陈浩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全球只有200多名顶尖高中生受邀，他是今年中国大陆唯一的一个。但这反而让他压力更大。
酒店大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球员，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陈浩博拖着行李站在角落，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巨人国的侏儒。那些黑人球员的肌肉线条像是雕刻出来的，有几个甚至比他高出半个头。
“嘿，你是中国的陈吧？”一个金发白人男孩走过来，伸出手，“我是德国的卢卡，在YouTube上看过你的扣篮视频，真带劲！”
陈浩博握了握他的手：“谢谢，那只是运气好。”
“运气？”卢卡大笑，“詹姆斯·孟菲斯可不这么认为。那家伙现在被杜克大学预订了，听说你要来训练营，还特意发推说要‘报仇’呢！”
陈浩博的心沉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哟，这不是中国的‘未来之星’吗？”
转身看到一张亚洲面孔，陈浩博立刻认出了对方——野原一暮，日本篮球界的新宠儿，在世青赛上表现出色，被媒体称为“亚洲魔术师”。
“野原，好久不见。”陈浩博点点头。两人在亚青赛上交过手，虽然日本队赢了，但他个人数据比野原好，赛后对方的表情一直不太好看。
“听说你在国内被吹上天了？”野原用流利的英语说道，周围几个球员好奇地看过来，“什么‘中国篮球的希望’‘下一个姚明’？压力不小吧？”
卢卡皱起眉头：“嘿，别这样...”
“我只是好奇，”野原继续道，眼睛直视陈浩博，“当媒体发现他们的‘希望’在这里连轮换阵容都进不了时，会怎么报道呢？”
陈浩博的拳头在身侧握紧，但他只是平静地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提高自己，不是比较谁更受欢迎。”
野原轻蔑地笑了笑，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希望你的球技和你的口才一样好。”
德里克适时出现，递给陈浩博房卡：“别在意，那小子仗着有日本媒体跟拍就嘚瑟。明天早上七点体能测试，别迟到。”
清晨六点，陈浩博被刺耳的闹铃惊醒。他睁开酸涩的双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国内的朋友和媒体，内容大同小异——都在夸赞他“征服NBA训练营”。
陈浩博苦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旁。征服？如果那些人看到昨天体测时他狼狈的样子——
体能测试现场像是一场人种博览会。陈浩博站在队伍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当他的垂直弹跳测出34英寸（约86厘米）时，教练组点点头表示不错，而前面一个来自佛罗里达的黑人球员轻松跳出42英寸（约107厘米），引来一阵惊呼。
“陈，到你了。”体能教练指了指卧推架。
陈浩博躺下，深吸一口气。在国内，他185磅（约84公斤）的卧推已经是顶尖水平，但在这里...
“再加20磅。”看到他能轻松完成185磅，教练说道。
205磅，勉强完成10个。
“再加。”
225磅，陈浩博的脸憋得通红，在教练数到8时，他的手臂开始剧烈颤抖。
“够了，下一个！”
陈浩博狼狈地从卧推架上爬起来，正好看到野原一暮在旁边的架子上推着195磅，虽然重量不如他，但动作标准流畅，而且野原的体重比他轻了至少15磅。
“技巧比力量更重要。”野原冲他眨眨眼，“篮球不是举重比赛。”
接下来的敏捷测试和折返跑，陈浩博都处于中游水平。而当全场3/4冲刺测试开始时，真正的噩梦降临了。
“3.21秒！”计时员报出第一个试跑的黑人球员的成绩。
“3.18！”
“3.15！老天，这孩子简直是一颗子弹！”
轮到陈浩博时，他用尽全力冲过终点。
“3.42。”计时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野原一暮跑出了3.38，虽然不算顶尖，但足以让他对陈浩博露出胜利的微笑。
陈浩博用冷水狠狠搓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布满血丝。他想起临行前父亲拍着他肩膀说的话：“儿子，让美国人看看中国篮球的厉害！”当时他信心满满地点头，现在却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叮”——手机又响了。是林燕冰发来的自拍，她站在学校天台，阳光下的笑容让陈浩博心头一暖。照片角落里有几个模糊的女生身影，似乎正对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
“今天也要加油哦！我永远支持你！”文字后面跟着一个爱心表情。
陈浩博正想回复，手指却突然停住了。他放大照片，注意到林燕冰的衣领处有一块不明显的污渍，像是被人泼了饮料。而且她的笑容...虽然灿烂，但眼睛里藏着什么。
“你的衣服怎么了？”他打字问道。
消息显示已读，但林燕冰迟迟没有回复。陈浩博皱起眉头，刚要打电话，房门就被敲响了。
“陈！七点体能力量训练，迟到罚折返跑！”助理教练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陈浩博只好放下手机，匆忙换上训练服。当他赶到训练馆时，大部分球员已经开始了热身。野原一暮被几个日本记者围着采访，看到陈浩博进来，故意提高声音：
“...亚洲篮球需要的是扎实的基本功，而不是靠几个扣篮视频哗众取宠。我在美国高中打球时就明白这一点了。”
记者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周锐，镜头立刻调转方向。陈浩博低着头快步走过，耳边却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中国...炒作...名不副实...”
“嘿！集中注意力！”主教练的哨声打断了陈浩博的思绪，“今天上午是防守专项训练，我要看到你们的汗水浸透整块地板！”
训练强度之大让陈浩博几近虚脱。他被分配去防守一个来自芝加哥的后卫，对方的速度快得像是开了倍速播放。三个回合下来，陈浩博被过得干干净净，连对方的球衣都没碰到。
“这就是中国的防守？”对方进球后嘲讽道，“我奶奶都比你快！”
场边传来几声嗤笑，陈浩博看到野原正和几个球员指着自己窃窃私语。他的脸烧得发烫，汗水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中午休息时，陈浩博终于有机会查看手机。林燕冰回复了：“不小心打翻了果汁，没事的~你今天训练怎么样？”
陈浩博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林燕冰从不对他说谎，但那个污渍的形状...更像是被人从侧面泼的。他想起照片角落里那几个女生不怀好意的表情，胃部一阵绞痛。
“还行。”他最终回复道，同样选择了隐瞒真相，“就是有点累。”
刚放下手机，国内篮球记者王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陈浩博！国内都炸了！你体测数据太给力了！”王明的声音兴奋得发颤，“我们做了个专题报道，标题是《中国天才震惊NBA训练营，体测数据碾压亚洲同龄人》！”
陈浩博的喉咙发紧：“王哥，那些数据其实...”
“别谦虚了！”王明打断他，“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微博热搜第三！对了，下午的对抗赛有国内平台直播，千万要好好表现啊！”
挂断电话，陈浩博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名字果然挂在热搜上。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某知名体育博主发的长文：《从体测数据看陈浩博的NBA潜力》，文中将他的数据与几位现役NBA球星新秀时期对比，得出“潜力无限”的结论。
评论区一片欢腾：
“陈浩博这是要上天啊！”
“亚洲人能有这身体素质，绝对能进NBA！”
“听说湖人队球探已经盯上他了！”
而与此同时，推特上却流传着昨天他被晃倒的视频片段，配文是：“这就是中国的‘未来之星’？笑死人了。”野原一暮点赞了这条推文。
陈浩博关掉手机，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他想起林燕冰可能正在国内承受的欺凌，想起父亲殷切的期望，想起国内球迷狂热的追捧...而真相是，他在这里连个普通角色球员都算不上。
下午的分组对抗赛前，主教练宣布NBA球探和大学教练会到场观赛。周锐被分在B组，担任替补控卫。当他上场时，能清晰地听到场边记者们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中国网红球员？”
“体测数据还行，但技术太粗糙了。”
“日本那个后卫野原比他亮眼多了。”
比赛开始后，陈浩博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节奏。这些美国球员的速度和力量让他喘不过气，几次投篮都被无情封盖。当他好不容易突破到篮下准备上篮时，一个高大的黑人中锋从侧面飞来，将他的球狠狠扇到观众席上。
“欢迎来到NBA级别的比赛，小朋友！”对方大笑着回防。
场边传来零星的掌声——是国内来的几个记者，表情已经有些尴尬。而在球场的另一端，野原一暮正在表演他招牌的背后传球，引来一阵喝彩。
第四节，陈浩博终于抓住机会，在快攻中完成了一记扣篮。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得分，也是唯一一次闪光时刻。赛后国内媒体立即将这段视频传回国内，标题是《陈浩博在NBA训练营大放异彩，暴力扣篮惊艳全场！》
而实际上，他全场5投1中，得到2分1篮板，正负值-15，是全队最差。
更衣室里，陈浩博低着头收拾行李，听到几个美国球员在讨论：
“那个日本后卫真不错，传球视野一流。”
“听说杜克和肯塔基都在抢他。”
“中国那个陈呢？”
“谁？哦，那个‘网红球员’？算了吧，连NCAA D1联赛都打不上。”
陈浩博的手微微发抖，他快步离开更衣室，在走廊拐角处撞见了野原一暮——后者正被一群日本记者围着采访。
“...是的，这里的竞争很激烈，但我觉得亚洲球员完全有能力立足。”野原用英语说道，看到陈浩博后，他故意提高声音，“关键在于基本功和篮球智商，而不是靠一两个扣篮视频博眼球。”
记者们注意到陈浩博，立刻调转镜头。一个日本记者用蹩脚的中文问道：“陈先生，您对野原君的表现有何评价？您认为自己和他相比如何？”
陈浩博的喉咙发紧，他用英语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
“听说您在国内被称为‘下一个姚明’？”另一个记者追问，“您觉得自己能达到那个高度吗？”
闪光灯下，陈浩博感到一阵眩晕。他想起国内那些不切实际的吹捧，想起林燕冰可能正在遭受的欺负，想起今天场边球探们失望的表情...
“我...只是个普通球员，还有很多需要学习。”他低声说完，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星城二中，林燕冰正独自躲在空无一人的美术教室里。她的校服上衣湿了一大片，散发着碳酸饮料的甜腻气味。课桌上放着的手机不断震动，屏幕上显示着“陈浩博来电”，但她没有接。
下课铃响起前十分钟，林燕冰悄悄溜进女厕所，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狼狈模样。粉色T恤上的棕色污渍已经干了，头发上还粘着几粒没擦干净的珍珠奶茶里的珍珠。最糟糕的是书包——有人趁体育课的时候往里面倒了红色墨水，所有课本和笔记都被染成了粉红色。
“贱人。”厕所隔间里传来熟悉的嗤笑声，“真以为自己配得上陈浩博？”
“听说她主动倒贴的，天天给陈浩博发照片呢。”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也不照照镜子，等陈浩博去了NBA，什么美女没见过，还会要她？”
林燕冰咬紧下唇，拧开水龙头拼命搓洗T恤上的污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不让它们流下来。上周开始，这种欺凌就变本加厉了——先是课桌上被写满污言秽语，然后是体育课回来发现书包被扔进垃圾桶，今天干脆在食堂当众被泼奶茶。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她男朋友是个被寄予厚望的篮球运动员。
“林燕冰？”班主任张老师的声音从厕所门口传来，“你还好吗？上课铃已经响过了。”
林燕冰慌忙擦干眼泪：“我...我马上就去。”
张老师走进来，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又是三班那几个女生？”
林燕冰低着头不说话。告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上次她向老师反映后，第二天就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了自己被恶意P图的照片。
“我会找她们谈话的。”李老师递过一包纸巾，“要不要给你家长打个电话？”
“不用！”林燕冰猛地抬头，“我...我没事，真的。请您别告诉陈浩博，他在美国比赛很重要...”
张老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去医务室换件干净衣服吧，我已经跟校医说好了。”
当林燕冰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手机时，已经有七个未接来电和十几条消息来自陈浩博。最新一条是五分钟前发的：“宝宝，求你了，回个消息好吗？我很担心。”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抱歉，手机静音了没听到。训练怎么样？”发送前，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个笑脸表情。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打了进来。林燕冰做了个深呼吸，按下接听键。
“宝宝！你吓死我了！”陈浩博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说了手机静音嘛。”林燕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你今天训练得怎么样？我看到国内媒体都在夸你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就那样吧。你呢？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林燕冰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眼睛，“就是...有点想你了。”
“我也想你。”陈浩博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燕冰，如果...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林燕冰的心跳漏了一拍：“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感觉。”周锐叹了口气，“国内那些报道太夸张了，我怕给你带来压力。”
“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呢。”林燕冰靠在洗手台上，盯着自己发白的指节，“你专心训练，别担心我。”
挂断电话后，林燕冰在厕所隔间里无声地哭了五分钟。而在地球另一端，陈浩博站在酒店窗前，望着洛杉矶的夜景，同样泪流满面。
他们都选择了独自承受，都不愿成为对方的负担。而这恰恰是最沉重的负担。
第二天清晨，陈浩博顶着黑眼圈出现在训练馆。昨晚他几乎没睡，一直在网上搜索学校的消息，试图找到林燕冰可能被欺凌的证据。但除了几个校园论坛上含糊其辞的帖子外，一无所获。
“陈！过来！”主教练招手叫他，“今天洲际对抗赛分组，你被分在亚洲联队。”
陈浩博点点头，走向指定场地，发现野原一暮正站在队伍最前面，俨然是球队领袖的姿态。其他几位亚洲球员——一个韩国大前锋，两个菲律宾后卫——已经围在他身边讨论战术。
“...中国队在世青赛上三战全败，已经说明问题了。”野原用英语说道，看到陈浩博走近，故意提高声音，“有些球员在国内被捧得太高，一到国际赛场就原形毕露。”
韩国球员尴尬地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陈浩博沉默地走到队伍末尾，开始拉伸热身。他知道野原为什么针对自己——在亚青赛上，虽然中国队在决赛输给了日本队，但他每场比赛的个人数据比野原好，因此获得了亚青赛的MVP，赛后日本媒体一片哗然。
热身结束后，主教练宣布比赛规则：“今天打全场，每节10分钟，NBA球探和大学教练都会在场边观察。亚洲联队对阵欧洲联队，然后是美洲联队。”
比赛开始前，陈浩博习惯性地看了眼手机。林燕冰发来消息：“今天有比赛对吧？加油！别管别人怎么说，做你自己就好！”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陈浩博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锁进更衣柜。也许他确实不如这些天才球员，也许国内报道确实夸大其词，但至少...至少他还能拼尽全力。
第一节比赛，野原一暮掌控了大部分球权。他的传球确实精妙，几次助攻让亚洲联队紧咬比分。陈浩博在防守端表现积极，虽然被欧洲球员强吃了几个球，但也贡献了一次关键抢断。
第二节还剩3分钟时，陈浩博终于得到上场机会。一上来他就被分配去防守一个塞尔维亚的得分后卫，对方比他高出半头，技术全面。第一个回合，陈浩博就被一个变向晃开，眼睁睁看着对方轻松跳投得分。
“防守！”野原冲他吼道，“你能不能认真点？”
陈浩博咬紧牙关，没有回嘴。下一个回合，他死死缠住塞尔维亚人，逼迫对方传球。球传到内线后被韩国大前锋抢断，一记长传找到快下的野原，轻松上篮得分。
“好防！”韩国队友拍了拍陈浩博的肩膀。
半场结束，亚洲联队意外地以42比40领先欧洲联队。更衣室里，气氛活跃了许多，连野原都对陈浩博点了点头：“下半场继续这么防守。”
陈浩博没想到的是，下半场开始前，现场主持人突然宣布ESPN将对比赛进行全美直播。更令人惊讶的是，主持人在介绍亚洲联队时，特别提到了“来自中国的扣将陈浩博”。
“什么情况？”陈浩博困惑地看向场边，发现几个中国记者正兴奋地对着镜头说着什么。
后来他才知道，国内某体育平台买下了这场比赛的中国区独家转播权，宣传重点就是“陈浩博领衔亚洲联队”。微博上已经炸开了锅，#周锐洲际对抗赛#的话题瞬间冲上热搜。
第三节比赛，陈浩博明显感觉到欧洲球员对他的防守强度提升了。每当他无球跑动时，总有人用隐蔽的小动作推搡他；一接球，立刻有两人包夹。显然，那些欧洲大个子不想被一个“中国网红球员”抢了风头。
一次突破中，陈浩博被对方中锋一肘顶在胸口，踉跄着摔出底线。裁判没有吹罚，野原跑过来拉起他，低声说：“别软蛋，打回去。”
陈浩博惊讶地看着他，野原耸耸肩：“我们现在是队友。”
最后一节，比分胶着。欧洲联队凭借身高优势频频在内线得分，而亚洲联队则依靠野原的组织和陈浩博的防守紧咬比分。比赛还剩1分12秒时，欧洲联队领先2分，野原持球推进。
陈浩博一个反跑甩开防守者，野原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个空档，一记击地传球精准送到。陈浩博接球，面前是补防过来的塞尔维亚中锋——正是之前肘击他的那个。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陈浩博听到场边中国记者的呐喊，看到塞尔维亚人轻蔑的眼神，想起国内那些夸张的报道，想起林燕冰可能正在遭受的欺凌...
他做了一个投篮假动作，塞尔维亚人被骗起跳。陈浩博压低重心，从对方腋下钻过，在补防球员赶到前全力起跳——
“砰！”
篮球被狠狠砸进篮筐，同时裁判哨响，2+1！
陈浩博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野原一把扶住。日本少年眼中闪烁着惊讶和赞赏：“不错的终结。”
加罚命中，亚洲联队反超1分。最终，他们以78比76险胜欧洲联队。比赛结束的瞬间，野原兴奋地跳上陈浩博的后背，其他亚洲球员也围上来庆祝。
场边中国记者激动得语无伦次：“观众朋友们！陈浩博关键时刻的2+1帮助亚洲联队战胜欧洲联队！这就是我们的未来之星！”
而实际上，陈浩博全场只得到这3分，外加4个篮板和1次抢断。数据平平，但那个关键进球确实精彩。
赛后混合采访区，野原一暮被各国记者团团围住。他本场拿下18分11助攻，是当之无愧的MVP。
“野原君，你对陈浩博的表现有何评价？”一个中国记者问道。
野原看了站在角落的周锐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带着一丝欣赏和惺惺相惜：“他...进步了。至少今天没有拖后腿。”
记者们发出善意的笑声，陈浩博的脸烧得通红。他转身想离开，却被ESPN的记者拦住了。
“陈，能聊聊吗？”留着络腮胡的白人记者微笑道，“我是马克·琼斯，ESPN国际篮球专栏记者。”
陈浩博点点头，马克继续道：“我注意到你在场上很拼，尤其是防守端。虽然数据不亮眼，但几次关键防守改变了比赛走势。”
这是陈浩博来到训练营后，第一次听到有人肯定他的防守。他有些不知所措：“谢谢...我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部分。”
“你知道吗，”马克压低声音，“球探们看的不只是得分。他们更看重比赛态度和学习能力。你今天对野原的态度就很职业——他明显在针对你，但你用表现回应了。”
陈浩博惊讶地抬头，马克拍拍他的肩膀：“明天的美洲联队会更难打，但我看好你。”
回到酒店，周锐迫不及待地给林燕冰打电话，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又试了几次，最终只收到一条短信：“在补习，晚点联系。”
陈浩博皱起眉头。现在是国内时间周六上午十点，周末补什么课？他打开微信，发现林燕冰昨天发的朋友圈不见了——那张在操场上阳光灿烂的自拍。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周锐打开论坛，搜索星城二中的名字，翻到最底部，终于在一个本地论坛里看到了令他血液凝固的帖子：
《实拍XX高中“球星女友”被当众泼奶茶，现场视频》
帖子发布于六小时前，已经有几百条评论。大部分是看热闹的，也有不少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最让陈浩博心痛的是视频里林燕冰的表情——那种强忍泪水的倔强，他太熟悉了。
陈浩博的手剧烈颤抖着，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起林燕冰电话里强装轻松的声音，想起她说“没事的”，想起她坚持要他专心训练...
而他却在这里，为一个微不足道的进球沾沾自喜。
陈浩博猛地站起身，抓起手机就要订回国的机票。但手指悬在“确认”按钮上时，他停住了。回去能解决什么问题？让林燕冰的牺牲白费吗？让那些欺凌者得逞吗？
他深吸一口气，退出购票页面，拨通了班主任张老师的电话。
“张老师，我是陈浩博。关于林燕冰被欺负的事，我已经看到了，我想请您帮忙...”
挂断电话后，陈浩博坐在窗前，看着洛杉矶的万家灯火。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篮球不只是荣耀和梦想，还意味着责任和牺牲。如果他连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些虚名又有什么意义？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燕冰发来的消息：“听说你们赢了？太棒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陈浩博擦掉眼泪，回复道：“嗯，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燕冰...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这一次，他不想再独自承受，也不想让林燕冰一个人扛下所有。真正的成长，或许就是从学会分担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