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敌意

夜色幽深，大营内火光跳跃。

空气中夹杂着火石的刺鼻气味，伴着不知名的嘶吼声，零星野鸦从山坳中扑出。

“算上先前军中派来查案的四人，我再调你一班人马，总共十三人，这是我能支持的极限了。”

陈渊微微一怔。

能给这些人手已经出乎他意料了。

“人不是白给你的，这事恐怕牵扯了不少东西。”周明眸光平静，喉结滚动：“还有，南水乡孙家戏楼，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或许会有线索。”

陈渊郑重点头，拱手行礼：“多谢周参将提醒！”

周明轻轻摆手，似乎又想到什么，眉峰隆起：“还有，龙棍门背靠怒云山庄，垄断了大部分南水乡的产业，也包括那孙家戏楼......”

“据说那里跟门内某位长老有关，还是小心行事为好，免得没查出东西不说，还惹了一身骚......”

他常年坐镇于此，已经是四十年的参将了。

平日里专注妖祸，虽然不屑与江湖宗门来往，但对其中沆瀣也知晓一二。

面对忠告，陈渊微微一怔。

啧，照这样看......

南水乡这摊子还真不好掀？

至于对方口中的孙家戏楼，哪怕是龙潭虎穴，也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他倒想看看那的水有多深......

陈渊抬眸，看着一身甲胄的参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周参将，事不宜迟，我想现在就出发。”

对此，周明微微颔首，他并不意外，也懒得说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

“行，我已经跟那班人马打过招呼了。”他转过身去，朝某处营房挥了挥手：“放心，都是精兵，见过血的汉子。”

陈渊略微侧哞，顺势看了过去。

瞧见参将的指示，观望的都尉马上进了营房。

里头燃烧着柴火，发出噼啪声。

年纪几乎都在五十岁上下，气血旺盛，最里头坐着位略显老态的灵府境都尉，没有太多动作，只是借着柴火的光亮，默然擦拭着各自的兵器。

火光和阴影交织。

众人脸色阴沉，显然对于这种安排心有不满。

一位脸上有疤的汉子似乎按捺不住，随意挑翻炉中木柴，溅起成片火星：“周参将到底怎么想的，大敌当前，偏偏把我们甩出去了！”

“等我们回来，还能吃上肉？”他啐了口唾沫：“能喝上汤就不错了！”

不怪他心中郁愤。

修为毕竟摆在那，太强的妖魔上去就是个死，他们能应付的存在......不会太多。

可这个节骨眼，任谁都是立功心切。

哪怕是死，如先前那些尸首一样，顷刻葬身于妖魔手中，也不会白白将功劳拱手相让。

要是那江州来人是个草包，不知会耽误多少时间。

“对啊，那么多人，咋偏偏找上我们？”又有一人站出来。

“想调查新兵失踪，我们就得去南水乡，那可是个磨人的地儿。”他抚着指头上的银戒，开口道：“老大，咱们这些弟兄拼杀几十年，想再进一步了，可就看这次了！”

“......”

就在这时，帷帐被人匆匆掀开：“郑老大，参将大人传召我们了。”

定睛一看，算上报信的都尉，不偏不倚正好九人。

郑琦没有说话，只是带头起身。

“行了，都少废话！”

他带头拂开帷帐，往后瞥了一眼：“个个吆五喝六成何体统？想耍脾气到参将，到总兵那里闹去，看抽不抽你们就完了！”

沉默一瞬，语气稍缓：“走吧，咱们不妨先去看看这位江州人杰。”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纷纷起身。

......

刚出大营。

看着这一幕，许多人都在心中嘀咕。

他们记得这人不是刚来，这就马不停蹄的带队出任务了？莫非是哪个世家来的公子哥，想趁着妖祸，狠狠捞几笔功绩？

不过看周参将似乎与其相谈甚欢，只能将各种猜测憋在心里。

只是可怜老郑那帮人了......

陈渊交代了自己的大名，却没再多说什么，气氛有些微妙。

面对陈渊这位名义上的主将，除了督军院派来的人神情倨傲，其余人都是埋头不语。

他们是有怨言，但并非是傻子......

就冲他与参将的熟络，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山间漆黑，跨下青鳞马四蹄翻腾，如履平地。

还是郑琦率先打破平静，他接过一只火把，提了提缰绳，往前凑了凑：“陈大人，卑职郑琦，前面就是南水乡市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神色坦然，只因想的明白。

既然选择服从军令，那不如好生配合，尽快了事。

陈渊认真看过去，猜到他应该是这些人的主心骨，淡淡说道：“眼下时局复杂，新兵失踪一事不宜徐图，理当快刀斩乱麻，揪出幕后之人。”

“如此一来，与我方便，也与你们方便。”

闻言，一行人神色各异。

这似乎是个有魄力的......只是不知有没有与魄力相匹配的实力？

“郑老哥，劳你先寻一处客栈落脚，然后再盘查新兵踪迹。”陈渊琢磨片刻，又道：“我则带人去孙家戏楼，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郑琦有些诧异，来人不仅谦逊，而且条理分明。

但他依旧回答的很快：“有我们在，何须大人亲自动手，我带队前去即可。”

他没当这是个身先士卒的主。

再者说了，他也担心这个年轻人经验不足，如果指挥不当，反倒更添乱子。

陈渊摇摇头，侧身点了两个人，紧接着说：“郑老哥，那里危险，我去更合适一些。”

这话的意思不难听出。

在场的都是常年扎根于此的都尉，知道孙家戏楼是什么地方，没有足够的经验和实力，那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郑老大办了几十年的差，经验自然不必多说。

可这年轻人如此轻松，除了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便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真有实力。

被点到的人有些捉摸不透，感受着少年内敛的气息，分不清这是实力超群的轻描淡写，还是不谙世事的可笑冲动。

郑琦看着陈渊泰然自若，有些半信半疑。

他沉默半晌，扭头朝那两人说道：“怎么样，跟陈大人走一趟？”

一人嘴角轻笑，扯动脸上疤痕，莫名有些狰狞，一人按住腰间刀柄，中指上的银戒闪烁寒光，没有任何犹豫，几乎异口同声。

“孟山领命！”

“焦枫领命！”

一个半大小子都不怕，没道理他俩还能怂！

“那便好。”陈渊轻点下颔，这才多了些笑容：“咱也是从微末处拼杀上来的，也懂你们的心思，不外乎立功二字。”

“说实在的，谁不想立功那是傻蛋，所以眼下更要齐心不是？”

这话说的中肯，一行汉子也在点头。

再多攀谈几句，许多隔阂也在无形中消融。

孟山是南水乡人，此刻也在如数家珍：“龙棍门虽然只是个三流宗门，但在横行南水却是绰绰有余，他们仗着背后的怒云山庄，置办了戏院、青楼、商行还有食肆，最有名的就是那个戏院了。”

“不夸张地说，这两年甚至比县城都要繁荣，一荣俱荣，那些宗门子弟向来也是人上人的姿态......”

似乎看见了什么，孟山遥遥一指：“瞧，过了那座门楼，就是孙家戏楼！”

陈渊顺势看去，双眼微眯。

远处有千百盏华灯，来往之人皆是锦衣罗衫，谈笑风生。

石铸门楼上刻着四个张狂的大字，被人抹上金粉，显得气派十足。

怒云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