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执令的那一刻起，无疑就是这位新晋九皇子的化身。
她说走，众人便簇拥在他们身后，行向帝台。
那里既是离开云湖最近的出口，也有君王为试炼者们设下的酒宴。
台下人恭恭敬敬，台上人议论纷纷，有的是为皇帝变幻莫测的态度，有的是好奇天宫有何种奇遇能够晋升为篆师。
大部分篆师嘴里念叨的，还是那异象雄浑壮阔的强大篆笔。
“都说灵篆是魂，篆笔是命。”
丁麟刻揉着眉心，“这小子命真好。”
杜梦涵两眼发光，满是羡慕地道，“可不是嘛！天下两大神笔，梦里都不一定能见着，居然在这里看见了，果然是藏在天宫啊。”
“古野有《神话志》记载，泾水有龙作恶，天乃降神人杀之。传说这【衔龙】与【昆吾】，笔杆是神人杀龙之剑所铸，笔毫一者取自龙首鬃，一者取自龙尾须。”
他挽起长袖，兴致高昂喋喋不休，“神篆师秦守云造笔一生，出过【五绝】之二，【七胜】其三，可是连他都说，别去【昆吾】不见聿，除却【衔龙】不是笔。此言一出，当即奠定了天下最顶尖的两大神笔地位！”
“老丁啊老丁，你若是篆师，肯定会为它们发狂。”
儒生摇头晃脑，接着道，“昆吾一词本是形容剑的，用在这笔上，简直神了！这笔杆就像剑身，毫毛便是剑锋，挥舞起来啊，比真正的剑还要爽利快意！普天之下，就没有男儿不想用它的……”
说到这，他歪头一瞄，于是看见了剑士大人冷飕飕的眼神，立即乖觉地闭上嘴，不再在武道人面前炫耀篆师的神器。
奈何他嘴巴闲不住，忍耐不到盏茶功夫，又开始叨叨，“老丁啊，你还打算收徒吗？这么好的资质……”
“闭嘴！”
丁麟刻单手揉眉心的动作变成了双手揉太阳穴，满脸无奈道，“送副拜帖吧。”
“一步登天啊，一步登天。”
谢升虎慨叹之际，迅速唤来仆役，铺纸着墨，大字狂书起来，“昆儿，你立即换一套庄重衣装，和你师姐向芸一同去送拜帖。”
“可是，父亲。”谢昆犹豫道，“他现在已为皇子，又是双榜第一，还瞧得上咱们吗？”
“糊涂！”谢升虎狠瞪他一眼，“瞧不瞧得上是一回事，你送不送又是一回事！他年纪轻轻还没见过大千世界，哪里分得出什么高低贵贱，混个脸熟也就趁现在了，倘是再过三个月，你连拜帖都送不上他府邸！”
“是是是。”
谢昆见父亲的手去摸鞭子，立马低头承应，没有半点不服。
高殷举着茶杯，直到杯中水都凉了，这才微微回神，将茶水一饮而尽。
凉意如蛇钻入骨髓，多少年了，无论草原的孩子多么努力，都比不上玉朝层出不穷的天之骄子。
如果注定追不上……那该要怎么办呢？乌哲深？
乌尔康从他手里拿走茶杯，重新斟上一杯热茶，“要邀请他吗？”
高氏实际掌握多个势力和途径，以什么样的身份和面目去见见这位九皇子，是个棘手的事。
也许会决定他们的未来。
“先送一副拜帖罢。”
高殷饮尽茶水，极目远眺，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相似的场景在翠阁紫塔朱楼里来回上演，仿佛一幕幕重复的木偶剧。
越见卿没有过多停留，只借少女的嘴说自己颇为疲乏，想要休息。
于是得以提前离席，屏退所有下人，回到梁夫子家休息。
梁夫子差人取来大氅遮风驱寒，一路陪着他，两人虽都没有说话，但如同父子般心意相通。
待越见卿沐浴用完饭，梁晋山才将他请到书房，红木案几上摆着皇帝赏赐的两样物件。
梁夫子指着羽形令牌道：“语令本是天旨国皇族的贡品，以通晓心意、控制言语，声色音符等近百道灵篆加持，虽然神妙，但毕竟涉及你的意志，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心腹来用才妥当。”
越见卿拿起令牌，空气中响起少年稚嫩的声音，“夫子，为何不能自己直接使用呢？”
梁夫子微微笑道，“很多时候，自己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更好。即使他们都知道那是你说的。而且语令加持篆文太多，品质又不高，长期用下来影响篆师灵性和心智，会变得较为呆板，甚至突然生出学舌的怪癖。”
越见卿了然，“夫子定是为我找好人选了，就按您的意思来便是。”
梁夫子慨叹，“你若心中无芥蒂，就用柏草吧，那孩子虽然顽皮了些，但品性质朴心思细腻，关键时刻懂得大局，把她交给你，我们也放心。”
“自然。”越见卿颔首，“我不会亏待她。”
“还有这皇族紫玉，是你身份的证明，持玉者比持令者更重要，但紫玉也加持了灵篆，本意是让玉朝高手方便找到皇子们的踪迹，方便出手保护。你要酌情佩戴。”
“是。”
“你从天宫里穿回来这套衣服也很是不凡，它有一条明篆封住三条暗篆，看起来是凡物，但拆去这条加持明篆的线后，它可以辟水火，净浊尘，有一定的抵御刀剑之效。”
梁夫子见他不以为然，又道，“别看它似乎没什么大用，但能加持到衣物上的灵篆少之又少，哪怕拿去卖掉，至少也值三十贯宝钱，换得一条中用的篆文了。”
宝钱是玉朝凡人和篆师之间通用的货币，内蕴灵气，寻常人家用的还是金银，一枚宝钱值得起普通人家月余花销。
一贯就是一千钱，足以让一个平民一辈子吃喝不愁。
越见卿终于露出几分感兴趣之色，不是因为值钱，而是如果自己有一定篆文造诣，爬瀑布山也不至于遭那么多罪。
原来一开始天宫就将解法给了自己，可惜他完全不知道。
“说起来，每位篆师入境后能容纳的灵篆数量各不相同，你感觉自己能收下几道？”梁夫子试探问道。
他心底也是非常忐忑，毕竟越见卿压根没从虹桥上下来，这小子是打地底下钻出来的！
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究竟达到了第几层的境界，但肯定不会少于七层，对应也就是至少能容纳七道灵篆。
即使如此，也算得上乘资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