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如萤火

玄都,一座独立于三十六重天之外的世界,圣人们合力用混沌碎片开辟的一座战场,本是专为魔界战争而生,不过封神之战时被人皇击穿,导致此界天道有缺,轮回不显,且大罗之上进入便会被排斥,故而仅在外界招惹大因果之人方才会进入其中避难。

而苏青苑正循着那股恶心的诅咒气息一路斩杀天机阁修士足足万余,上至金仙下到天仙无一活口,手中长剑都被仙血浸染地殷红,但始终寻不到源头所在。

直到一座遮天蔽日的大阵升起,只一瞬便将苏青苑困住,随后又出现四柄仙剑,猛烈的杀伐之气与苏青苑身上的剑意不断碰撞着形成一道血色漩涡。

“阆苑剑仙,可否暂且放下仇恨听老道一言。”

九曲黄河阵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投影占据了九曲黄河阵的天幕,微笑着对苏青苑说道,似乎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一般。

苏青苑并不理他,只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瞥过一眼,随后那老道投影便被一剑斩灭,可毕竟借助了仙界第一困阵的阵法之力,那投影如附骨之蛆般不断凝聚,那老道的声音也不断在苏青苑耳边说道

“此次量劫本就是你人间种下的恶因结果,封神量劫中你人间为了保住人皇血脉,不惜与魔界为伍,而西游量劫时你等更是逆天而行,最后为了那只猴子更是惹得无数仙界之人魂飞魄散。

哪怕最终你们封印了魔界通道,可没有人皇坐镇你们还能镇守多久呢?如今你甚至为了那个魔种强行绝天地通,你可想过后果?与其负隅顽抗不妨顺天而行,我璇玑子可立誓……”

“你该死!”

回应璇玑子的只有一道冰冷的剑锋,这一剑竟是苏青苑将手中本命剑器——问天掷出,生生穿透了整座九曲黄河大阵,站在阵外的璇玑子甚至没有半点反应便被斩的神魂俱灭。

但周围的天机阁核心人员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只见他们同时元神出窍,毫不犹豫地将肉身投喂给诛仙四剑吞噬,甚至连元神也一同投入九曲黄河阵中,仿佛傀儡一般万人如一,不带丝毫犹豫。

而璇玑子也再次出现在苏青苑面前说道

“没用的,我早已将自身炼成这九曲黄河大阵的阵眼,如今的我哪怕准圣到此亦是不惧半分,何况诛仙剑阵还在不断吸收血气,要不了多久你便要埋骨于此……”

轰——

璇玑子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巨响打断,随后整个元神如冰雪消融般快速融化。

“嗤——璇玑子你这老王八,果然躲在这儿!“

随着一道金光重重杵在阵眼上,两根凤翅紫金翎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双冒着金光的双眼好似能穿透万里混沌,可下一刻便奇怪地说道

“怪哉!那老头的诛仙剑阵怎像被阉了的瘟鸡般无力?“

另一人手持三尖两刃刀紧跟而至,眉间天眼骤开,打量着四周随后惊讶道:“诛仙剑阵竟只有三成威力...不对!还有九曲黄河阵的气息,而且,好像还有那帮秃驴的味道?“

最后落下的小娃娃脚踩着两只风火轮,看着璇玑子的元神,抬起手中的火尖枪就要动手。

“哎……”

一道长长的叹息声突然响彻玄都,只见一个衣着有些破旧的长髯道人悄然立于天穹之上,连带着整个玄都都安静了下来,只听那老道开口道

“悟空,就此退去,金蝉子从今往后于你再无半点恩情;杨戬,我已传讯天帝让他放了杨婵,你也退下吧;哪吒,你还要我开口吗?”

原来破这大阵的竟然是三位大罗金仙内无敌的人物,偏偏这三人还正巧都是游离在天道之外的人物,不被玄都规则所限制。

而杨戬率先走上前行礼而后道

“既是圣人亲临,杨戬便不再插手此事,也多谢圣人救下舍妹,了杨戬一桩心事。”

“我说三眼仔,你怎地这就怂了,来的不过是通天那老头的一道善尸罢了,咱三合力牵制住他,让那丫头一剑给他削了便是,反正………”

孙悟空还想接着往下说什么时,通天教主转过头来没好气地瞪了它一眼,虽然没有动手但孙悟空还是没有接着说下去,毕竟通天开出的条件它也没办法拒绝,毕竟西游是欠了那人的,不得不还。

至于哪吒,早在通天出现的那一刻便将手中的火尖枪攥紧了些,他知道今天或许救不了他的小师姐了,毕竟曾经他师傅是太乙真人,祖师是元始天尊,哪怕封神之后脱离道门,他还能欺师灭祖不成,更何况他还欠了道门一条命。不过就在此时,苏青苑开口了

“果然是传说中有教无类的通天教主,看来吾儿身上的诅咒与你也脱不开干系了。”

只见苏青苑此刻双眼已经满是猩红之色,一袭白衣也被鲜血染红,好似从魔界走出的恶鬼一般要来索命,整个人的声音更是嘶哑至极,更让杨戬三人都感到恐怖的是,她竟然不知何时抬起了手中长剑,正对着通天教主,似乎随时都要动手一般。

“哎,丫头,这事是老道对不起你,我这徒儿心性也不差,只是被人蛊惑了,这事是老道一时失察被那帮秃驴算计了,你且放心,我一定尽快解决……”

但通天教主的话还没说完,苏青苑便冷声打断道

“这么说来,圣人今日是铁了心要护着他么?自从我儿七年前出生以来,已过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您可知这两千多日我们是如何过来的?

我从前也相信过你们,七年之前我便托师尊去求过元始天尊,可他的回答与你今日一模一样,尽快解决……呵,是在等吾儿被这诅咒烧的神魂俱灭么,你们能等,我苏青苑等不起!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所谓的圣人,无非是一帮想着法捞好处的老不死罢了,今日我便向您问上一剑,希望您能给出您的回答。”

苏青苑的话语愈来愈冰冷,声音也越来越小,甚至最后已经根本没有声音发出,但诡异的是在场的所有人耳中,苏青苑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响彻识海,这竟是传说中圣人讲道时才会出现的大音希声之景。

“难道说小师姐此刻………”

哪吒满脸担忧地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苏青苑,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道

而杨戬和孙悟空则肯定地答道

“没错,这股满是人道气息的剑气,就好似曾经的那个人又出现了,她今日不是来寻仇的,而是来寻死的。

那一剑斩出的后果所有人都懂,可她还是来了,或许只为证明一件事———人间,从不畏惧仙界,更不畏惧圣人,不论何时,人族总会有人成为先行者,用命点燃一盏盏孤灯,只为照亮后来者前行的道路。

这是人道的意志,也是那位最后的人皇留下的瑰宝,心之所向,人人皆可为皇!也许这便是我等站队人间的原因吧,可敬,可畏!”

但苏青苑已经听不到了,她的眼里只剩下了璇玑子,她看到了几个伟岸的巨人站在璇玑子身后,甚至连浩瀚的天道都加持庇护在璇玑子身上,她在这一刻什么都看到了,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还在全力寻找着那一缕被隐藏的因果,那一缕诅咒的根源。

终于,在苏青苑的气息彻底寂灭之时,白芷安躺着的棺材下,那座后天八卦阵化作一道金光直上,无视人间与仙界的壁垒,无视玄都的规则甚至无视天道的庇护,镇压了所有遮蔽因果的气息。

于是苏青苑终于看到了那一缕细小的暗紫色的诅咒源头;也好像看到了在梦里呼喊着娘亲的白芷安。

于是,她眼里最后一滴泪滴落下来;于是,她整个人化成无数尘埃飘向人间;于是,那滴泪,流向了璇玑子亦是流向其身后所有人。

它就那样慢慢地晃呀晃,时不时还有大风想要吹落它,可它就好像带着一只执拗到极致的牛犊,跌跌撞撞地去往它认定的地方。

终于,它触碰到了璇玑子的身体,然后,便看见一团萤火绽放,顷刻便将璇玑子彻底烧成飞灰,而也就在这一刻,天道发出了巨大的悲鸣声,三十六重天下起了泼天血雨,一道道钟鸣声不断响彻天际,整个仙界都沉默了下来,因为——有圣,陨落。

而人间,棺材里的白芷安身上已经没有了燃烧的业火,但他眼里的泪水如溪流般不停顺着眼角落下。

他好像在梦里看见了娘亲正在离他远去,他拼了命地想要跟上却发现娘亲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怎样都发不出声音,只是眼里的泪水不停地流。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以后,他没有娘了,无尽的绝望在此刻就要将他拉进深渊,但也就在此时,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将他包裹起来

“孩子别怕,我还在,我一直都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