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水面结出霜花时,韩老头带着李逸钻进了鹰嘴崖的裂缝。岩壁上的凿痕早已风化,唯有青苔覆盖处隐约可见天工阁的锻炉纹。李逸的掌心星纹忽明忽暗,将石缝映成幽蓝色,石棱刮过手背时竟迸出火星。
「这是当年运送星枢剑的密道。」韩老头举着火折子,火光映出壁上斑驳的血手印。三指宽的凹槽里积着暗红色铁锈,指尖一碰便簌簌落灰——这是三百年前匠人们推运剑胚留下的痕迹。
密道尽头豁然开阔。九尊青铜巨鼎环列成阵,鼎身缠着碗口粗的铁链,链节上密布蜂窝状孔洞。李逸刚踏入阵中,怀中的黑石突然腾空而起,银丝从孔洞喷涌而出,将铁链染成星辉色。鼎内残存的炭灰无风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九位锻剑长老的虚影。
「以血淬星,以骨铸魂!」虚影齐声高喝,李逸手臂的星纹骤然发烫。七柄铁砂凝成的小剑脱手飞出,钉入鼎身的贪狼纹中。铁链突然绷直,将九鼎拉向中央,地面裂开漆黑的豁口,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剑冢。
太一仙宗的白衣人就是在此刻追来的。为首的紫袍老者手持紫微镜,镜面映出李逸眉心的贪狼纹。「星枢余孽,当诛!」铜镜翻转间射出七道金光,洞穿岩壁的星纹苔藓,灼得李逸踉跄后退。
韩老头横刀拦住金光,刀刃与镜光相撞迸出铁雨。火星溅到铁链上,蜂窝状孔洞突然涌出银丝,将紫微镜的光束绞成碎片。「三百年前你们用这镜子害死阁主,今日该物归原主了!」断水刀劈在镜缘,蛛网般的裂纹中渗出靛蓝色液体,落地即凝成冰锥。
李逸在混战中跌入剑冢。冢内插着上千柄残剑,剑身星纹与他的血脉共鸣震颤。当他握住一柄生锈的七杀剑时,冢底的青铜祭坛突然亮起,坛面凹槽与黑石严丝合扣。银丝顺着剑柄爬上手臂,在星纹间织出完整的紫微垣星图。
白衣老者突然发出厉啸,紫微镜炸成碎片。每块碎片都映出李逸扭曲的面容,面容额心的贪狼纹竟在镜中化作实体,张口咬向最近的太一弟子。韩老头趁机斩断三根铁链,九鼎倾覆,滚烫的炭灰混着银丝灌入剑冢,将青铜祭坛熔成赤红色。
当李逸从灼热的蒸汽中爬出时,手中七杀剑已褪尽锈迹。剑格处的「七杀」二字泛着血光,与掌心星纹连成一线。崖顶传来山崩的轰鸣,太一仙宗的追兵被倾泻的巨石截断去路,唯余紫袍老者的怒吼在裂缝中回荡:「贪狼现世,三十六洞天不会放过你们!」
暮色染红栖霞山时,李逸在鼎阵中央发现半块石碑。碑文记载着天工阁最隐秘的锻术——以星力为火,以血脉为砧。韩老头抚摸着碑上焦痕,忽然撕开左臂衣袖,暗红色的匠人刺青下,赫然藏着与李逸相同的星纹。
「你以为我这二十年真是在打铁?」老铁匠的笑声混着咳喘,「我是在等,等贪狼星力找到真正的宿主。」淬火池的方向突然腾起青光,寒潭底的青铜祭坛竟顺着地脉移到了铁匠铺后院,潭水正在凝结成剑形冰棱。
寒潭水凝结的冰剑悬在铁匠铺上空,剑尖垂下的霜棱刺穿屋顶。李逸握剑的手掌结满冰碴,七杀剑在鞘中发出不甘的嗡鸣。韩老头扒开淬火池的灰烬,露出底下青铜祭坛新裂的纹路——那纹路竟与李逸手臂星纹走向完全一致。
子时三刻,第一道冰棱坠地。霜花顺着星纹爬上李逸脖颈,在喉结处凝成贪狼图腾。他看见冰剑中封着个模糊人影,那人身着天工阁长老的星纹袍,指尖正指向栖霞山主峰。淬火池突然沸腾,池底浮出三十六枚铜钉,钉头刻着各洞天的徽记。
「三十六洞天的人来了。」韩老头扯下屋檐的风铃,铃舌竟是半截星枢剑尖。剑尖割破掌心,血珠滴入淬火池,池水顿时染成暗红色,映出百里外山道上疾驰的青铜马车。车顶悬着的河洛盘缓缓转动,每格卦象都对应着李逸身上一处星纹。
天机子的到来伴着雷暴。青铜马车碾过溪面时,车轮将铁砂凝成的鱼群压成薄片。紫袍老者手持玉如意跨出车厢,如意首端的螭龙突然睁眼,龙睛射出金光洞穿冰剑。被封的长老残魂发出尖啸,声波震碎方圆十丈的霜花。
「贪狼宿主,七杀剑主,倒是省了本座搜寻的功夫。」天机子甩出河洛盘,铜盘在空中裂成三十六片,每片都化作洞天虚影压下。李逸挥剑格挡,七杀剑却突然反噬,剑身星纹化作锁链缠住手臂,将他拽向青铜祭坛。
韩老头暴喝一声,断水刀劈在祭坛中央。刀刃与星纹相撞迸出铁雨,每一滴铁水都凝成微缩的锻锤,将洞天虚影砸出裂痕。淬火池底突然伸出九条青铜锁链,链头形似龙爪,扣住天机子的四肢与脖颈。这是天工阁最后的机关,三百年来首次启动。
李逸在混乱中触及冰剑核心。残魂长老的虚影突然凝实,枯手按在他眉心贪狼纹上。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当年天工阁主以身为引,将贪狼星力封入地脉;三十六洞天联合布下「罗睺吞星阵」,将九位长老炼成剑傀;韩老头竟是最后一位幸存匠人,自毁星纹隐姓埋名二十载......
七杀剑突然挣脱控制,剑尖刺入河洛盘核心。铜盘发出濒死的嗡鸣,三十六洞天虚影相继崩塌。天机子的玉如意寸寸龟裂,螭龙纹化作黑烟遁入地下。「你们以为毁掉河洛盘就赢了?」紫袍老者咳着血沫狂笑,「罗睺吞星阵已成,三日后的月蚀之时——」
话音未落,九条青铜锁链突然收紧。天机子的身躯被扯入淬火池,池水翻涌间浮出森森白骨,那是三百年前天工阁弟子的遗骸。韩老头跪在池边,断水刀插进祭坛裂缝:「该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