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星坠之夜

雷声在铅灰色的云层深处翻滚，像一头垂死的巨兽在嘶吼。陆沉蜷缩在城郊破庙的残垣下，湿透的麻衣紧贴着嶙峋的肋骨，胸口皮肉翻卷的“废”字烙伤被雨水泡得发白。三天前的血仿佛还在眼前泼洒——母亲扑在他身上时，叶玄的烙铁穿透她单薄的脊背，焦糊味混着她最后一句“活下去”一起烙进他的骨髓。

“天枢城的星辰，就该烂在泥里。”叶玄踩着母亲尸身碾转靴底的画面，与今夜暴雨同样冰冷。

陆沉攥紧掌心的漆黑指环，玉石边缘几乎掐进血肉。这是母亲咽气前塞给他的唯一遗物，她说这是父亲失踪前留下的“钥匙”。可父亲是谁？十年前那场大火烧光了陆家老宅，也烧尽了所有答案。

一道紫电劈开夜幕，照亮指环内侧蛛网般的暗金纹路。陆沉突然发现那些纹路在蠕动，像苏醒的蛇群纠缠成陌生的图腾。幽蓝火焰“嗤”地腾起，灼痛感顺着手臂直窜心脏，他本能地想甩脱指环，却发现皮肉早已和玉石熔铸在一起。

“恨吗？”沙哑的声音直接在颅骨内震荡。

破庙残存的半尊泥塑神像轰然炸裂，齑粉中浮出一道半透明的老者虚影。他白发如星河倒悬，腐朽的灰袍缀满星辰残片，右眼是吞噬光线的黑洞，左眼却跃动着冰蓝色火苗。

“你是谁？！”陆沉踉跄后退，脊背撞上湿滑的青砖墙。

老者虚指一点，陆沉全身骨骼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某种古老的力量在他血管里咆哮，胸口溃烂的烙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浮现出九枚首尾相衔的星辰刺青。

“吾名太虚，曾是执掌‘贪狼’星域的帝尊。”老者黑洞般的右眼旋涡加剧，“而你，是三千年来唯一能承受‘陨星骨’的容器。”

陆沉尚未开口，太虚子的左眼火苗骤然暴涨。无数画面灌入他的意识——浩瀚星海中巨舰倾覆，神明泣血，九块陨玉拖着焰尾击穿三千世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柄贯穿太虚子胸膛的猩红长枪上，握枪的手戴着与他指环同纹的扳指。

“你的仇人，是我的仇人。”太虚子虚影忽明忽暗，“血魂殿抽我神魂炼器时，大概想不到我会把《陨星吞天诀》藏在骨戒里。”

雷鸣骤歇，陆沉听见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轰鸣。破庙外传来狼嚎，六点幽绿的光在雨幕中逼近——三头饥肠辘辘的赤瞳狼嗅到了血腥味。这种一阶妖兽额生星纹，爪牙足以撕开铁甲。

“证明你的价值。”太虚子化作流光缩回指环，“要么成为食物，要么…成为掠食者。”

第一头狼扑来时，陆沉闻到了腐肉味的鼻息。他本能地翻滚，狼爪擦过后颈掀起一片皮肉。温热血浆刺激了兽群，三头狼呈三角阵型将他逼向墙角。

濒死的恐惧催生出某种暴戾，陆沉突然主动撞向正面的狼兽。獠牙刺入肩胛的瞬间，他死死掐住狼颈，指环爆发的黑芒如活物般钻入妖兽七窍。狼身剧烈抽搐，额间星纹崩解成光粒，顺着黑芒倒灌进陆沉丹田。

某种枷锁破碎的脆响在灵魂深处炸开。

第二头狼的利爪停在陆沉咽喉三寸处，因为他睁开的双瞳已化作吞噬光线的虚无。妖兽额间星纹不受控地剥离，连同血肉精气一起没入陆沉体内。当第三头狼哀嚎着化作干尸时，陆沉掌心悬浮着三枚跳动的血色星核。

“噬月窍，开！”太虚子的喝令如天雷劈落。

星核炸成血雾，陆沉丹田处亮起一枚逆旋的漆黑星璇。暴雨突然静止，夜空中的北斗七星齐齐黯淡，唯有天枢星迸出血色光柱灌入他天灵盖。当光芒散尽时，陆沉脚下方圆十丈的积水尽数蒸腾，裸露的地表布满蛛网状的焦痕。

破庙废墟外传来马蹄声，火把的光晕刺破雨幕。“那废物肯定躲在这儿！”“城主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陆沉抬手轻触眉心新生的星纹，唇角掀起狰狞的弧度。指间黑芒吞吐如毒蛇信子，映得他半边脸宛若修罗。

“叶玄...”他碾碎掌心血痂，身影没入更深的夜色，“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