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乡见老乡

“这天啊,好像是漏了一般!”

袁术站在窗边,感慨万千。

前世,也就是大概半个多月前的自己还在幽州地界,离此时的扶余部落不远,哪见过中原景象。

如今来了这半个月,就没几个正经的好天气。

“主公,杨定来了。”

“让他进来!”

“喏!”徐荣答应一声。

昨晚从董府出来,众人多数各回各家,袁术却是来了宫中军营。

“主公,叫我何事?”

“丰泰,昨日董府演武,你未曾前去,席间有牛辅华雄二将角力作乐,你可认识?”

杨定听完两人名字,明显一愣。

“听过倒是听过,也都认识,不过……”

“不过什么?”

“牛辅是董将军女婿,华雄则与我当初一样算是一员偏将,正经官职现在应该是一校尉,两人身份极不对等,怎么让他两人一同上场?”

袁术眉头微皱,在他印象中,董卓手下华雄是也是第一梯队的,只是运气不好被关二爷或者孙坚给砍了。

“与我说说董卓手下哪些紧要人物?我本以为华雄职位很高,看来与我印象终于有些差别。”

“喏!”

“不知主公从哪听说的华雄,可牛辅确实是最亲信之人。”

“牛辅为董卓女婿,也是手下第一大将,董卓不在,他便是统帅。但多数事宜是主簿李儒做主,此人用计阴狠,当年渭水之事也有他一分力。”

“牛辅之下,大致有五人,分别是李傕,郭汜,樊稠,张济,胡轸,这五人都独领一军,凉州飞熊,绝对是天下雄兵!”

“再往下,便是华雄,李蒙,王方,伍习,董越,张苞等人,我若是不在洛阳,也应该算是这些人同列。”

袁术缓缓点头,”贾诩,这人你可听说过?”

“听过,但只是听过,此人是武威人士,出身贫寒,却举了孝廉,当地颇有名声,我在凉州时,贾诩被牛辅征兆去担任谋士,但至今还未曾听说有什么太大本事。”

贾诩没名气,在袁术意料之中,三国前期,太多人或是藏锋,或是被埋没。

“你帮我办一件事,成了,重重有赏,今在洛阳我不给你求官,暂且记下。”

说着,袁术伸手在身上摸索,“这块玉佩,也算是我常年佩戴,卖了或许也能值几百金,不值几钱,来日出了洛阳,你我必不相负!”

杨定赶忙起身,躬身伸手,双手接过,“但凭主公吩咐!”

“好,你且点些凉州甲士……”

……

“今日好大的雨,昨日运气倒是不错。”

董卓腆着肚子,轻捋胡须,丝毫不顾及雨水打在窗台,迸溅到肚上锦袍。

“得道者天助,将军且宽心……”

“哈哈哈哈,文儒,不用你奉承,我又不是什么昏君!”

“习惯了……”

董卓一愣,旋即又笑,十几年来李儒与董卓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昨日本想在席上做点事情,再不济震慑洛阳诸公,没想到却被袁公路打断了,着实可惜。”

“只是不知道那袁公路究竟是看出什么,提前阻止,还是如他往常那般,放浪不羁不懂规矩。”

“将军不必在意,若是他不姓袁,昨日席间便没他说话的地方。”

“唉,可是他终究姓袁啊!”

“他姓袁,因为他爹姓袁,有的人……”

说到一半,李儒停下话语。

“你是说,那吕奉先?确实,华雄虽然不像他人吹捧的什么天下第一,可武艺力气都是过人,被那吕布一抓一拿一丢,便打得起不来,着实厉害!”

“昨日袁公路再三打断,想必就是准备让并州方与我等产生嫌隙,没成想那丁建阳一言不发,最后袁公路不得已,才绕过丁原,直接拉出吕布。”

李儒听董卓说完,稍微思索。

“依我看,此事或许没那么复杂。”

“哦?说说?”

“喏!”

“昨日我早有注意丁原,他见将军院中演武,多有不屑,也有些气愤,可却半点不曾回头看那吕布。”

“吕布见牛华二位动手,却有些跃跃欲试。”

“而丁原于堂前,半点没说吕布勇猛,反而是袁术那边多次铺垫最后强行安排了个天下第一的名称,虽说主要是挡挡将军威风,可也是为那吕布撑腰。”

“所以你是说,那丁原吕布,虽说是父子,实际却有嫌隙。”

“不是嫌隙,丁建阳都不见得注意,那吕布必然是有些不得志,且接酒之时,他明显在袁术和将军之间犹豫了。”

董卓猛然回身,“吕布可用?”

“可用!吕布用猛虎之姿,却有豺狼之心,短短片刻,便于三家之中思索再三,若将军先下手为强,必然能让吕布来投!”

董卓大笑,此番却是笑得爽朗。

方才看雨,心中也有些郁郁之气,昨日被袁术或许歪打正着的打断了后续,没能成事,今日若是能召来吕布,必然是得一员猛将。

将为兵胆,西凉兵强将勇,并州也丝毫不差,就算吕布独自过来,也能断丁原一臂!

“麾下可有并州人士,或许是那吕布同乡的?”

“有!”李儒早有计划,“牛辅帐下有一屯长,名叫李肃,恰是九原人,今让他带财宝骏马,去收买吕布,至于官职……”

“给他骑都尉!”

李儒一惊,这可是要职,当年霍去病初入军营,便是骑都尉,军功封侯便做了骠骑将军。

两人不知是忽视还是默契,都没说今日董卓一卫将军还没资格打包票!

袁绍此时才只是个校尉的职位!

“从军营中牵一匹好马给他,身材如此高大,天下少有马能载他!”

……

九月二十六,天晴。

天终于晴了!

并州营内,吕布独自坐于帐中。

前日虽说于洛阳权贵面前亮了相,可终究没有得个实惠。

当夜归营,丁原也没个表示,实在是……唉!

“奉先,外面有人来访,说是……你的同乡。”

魏越推开帐门进入,轻声开口,眼中还有些疑惑。

吕布皱眉,自己的同乡?

魏续,魏越,成廉三人都是自己同乡,自少年时便已认识,哪有自己同乡他不认得的道理?

略微思索,吕布心中猜出些许状况。

“让他进来!”魏越正待转身出门,吕布忽然起身。

“等等,我亲自去迎!”

……

“不知兄台,从何而来啊?”

将这“同乡”迎入帐中,吕布将其扶在上首坐下,自己则带着魏越魏续成廉陪侍左右。

这同乡单手抚须,下巴微微挑起,与其一同前来的十几人便将担子放下,随后退出大帐。

“这位,可是吕奉先?”同乡上下打量了一番吕布,虽然没见过,可这两米几的身高,实在是过于出众。

“正是!布生于九原,长于九原,来洛阳之前未曾出过并州,不知是哪里来的凉州同乡?”

古代两人相遇,证明户籍最简单直接且有效的方式,便是开口的口音!

若是生长于扬州便难有幽州口音,即使模仿,也有几分生硬。

而这口称同乡之人,正是凉州口音,凉州并州相邻,吕布多少有所耳闻。

“呵,你不是我同乡,我也不是你同乡!”

这人于席上微微前倾,对上吕布没有半分客气。

“吕奉先,我今日来见你,是送你一桩天大的富贵!”

吕布眼神一亮,丝毫不在乎这不敬之举。

“董公昨日……额不,前日见你生得勇猛,又有几分力气,便生出了招揽之心。”

“奈何,你是丁家子,说不定何时便要改名丁奉先了,动公虽然惜才,却也不愿意坏你父子之情!”

吕布欲言又止,只能听这同乡继续说下去。

“不过董公有心思与丁建阳联合,趁此机会,不如让董公给你个官职,以后也不是白身了。”

“不知董公能举我什么官职?”

“奉先觉得,骑都尉如何?”

吕布顿时面露喜色,刚想准备说辞,便听那同乡一盆冷水泼下:

“你还真敢想!什么官职都在董公举荐,你若是董公之子,说不定能举荐你个左右将军,奈何你是丁建阳之子!”

“同乡”起身,看也不看吕布,径直向帐外走去。

“现在来投,或许能有个屯长曲长什么的,也好过你现在,晚了便是曲长也没有,只能待命了!”

“今日礼物我已送到,来日等我消息便是!”

说完,也不再留,带着几人上马便走。

“奉先,这……”

“欺人太甚!”

“哼!”

吕布摆摆手,回到帐中,打开礼物盒子,只见其中有几匹粗布,还有几匹绢布,两盒五铢钱,还有些许银子。

原本还有几分期望的心彻底落下。

“奉先……”

“不必再说,这些财货,你们拿去分了便是。我等出门在外,外人些许敬于不敬,并不重要,我等能得利才是紧要!”

“喏!”

……

“如何了?吕布可为难你?”

“回禀主公,那吕布好生温顺,不像主公所说的世之猛虎,反而像那小猫!”

猫这种异兽,不知道多久之前来到大汉,性格温顺,多受妇人少女的喜爱。

……

晨起泥泞,此时阳光上来,照在大地,上了几分暖意。

“奉先,又有同乡来访!”

“……”吕布无语,难不成这董卓手下将这当成暗语了不成?

整理了衣冠,吕布起身,魏越原以为吕布会如同上次一般前去迎接,没成想吕布走到帐门,又转身走了回去。

“替我将其请来!”

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次的同乡倒是格外热情。

“奉先别来无恙啊!”

一开口,正是并州口音。

来人进帐先拜,随即不等吕布招呼变起身。

“奉先,可还认得我?”

吕布定睛一看,这次,可是真同乡!隐约间看着面善,想来是曾经见过。

“哎呀呀,原来是李肃兄,多年未曾谋面,十分想念啊!”

李肃迈步上前,直到吕布案前。

“你我少年相识,多少年再未曾相见。不过……”李肃话头一转,“你我虽然未曾相见,可与令尊倒是多曾见面。”

吕布皱眉,心中不悦。

“李兄说笑了,家父去世多年,你哪里能见到?”

“诶?丁建阳不就是奉先之父吗?如今洛阳内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吕布气急,心中又不好发作。

“我自有苦衷,兄莫要欺我!何必再说我?今日成廉魏越魏续,都是同乡,何不同乡聚会如何?还不知道兄在哪里高就?”

“区区一中郎将,不足挂齿。”

如此回答,帐中几人都不由得有些嫉妒羡慕。

“兄如果是来做说客的,自行离去便是!”

一时间,李肃礼物未曾送出,招揽之意也没有传达,便被几人推搡出帐。

“奉先若是有意,董公求贤若渴,奉先来投奔,骑都尉之职如何?”

“将军如何?”

“……”李肃无语,转身便走。

几人打开礼物,却是有了千金,又有珠宝,吕布心中略微满意,面上缺不漏声色。

……

日上中天,过午的阳光蒸发了几分水汽。

“奉先……”

“又有同乡?”

“不是,来人自称故人。”

“让他进来!”

吕布端坐大帐,不曾起身。

帐门掀开,一人身穿蓑衣而进。

“堂下何人?”

只见那人掀起蓑衣,露出面貌。

“不过两日,奉先便将我忘了?”

来人正是袁术!

吕布慌忙起身。

“不知后将军来访,只是为何不说出名号,好让布前去迎接?”

“今日没有后将军,只有袁公路与吕奉先,我来访友,哪里需要如此郑重?”

吕布轻声笑道,“后将军,布可不敢与后将军为友。”

“奉先可单手擒敌将,哪里还有不敢之事?”

寒暄几句,吕布两袁术请到上首位置,却被袁术拉开,只坐于客席。

而吕布也不好做主位,二人只是相对而坐。

“不知后将军所来何事?”

“所来问奉先,天下将变,将来如何?”

吕布沉吟。

“奉先看我如何?”没等吕布回答,袁术补充道,“奉先看我比董卓如何?我有意招揽奉先,想来董卓也有,而今,只看奉先选择了!”

门口处,徐荣与成廉魏越魏续三人站于帐外两步远,侧耳倾听同时,又摆出一副目不斜视的表情。

一阵马蹄声传来,惊起乌鹊齐飞。

此时,落日卡在半山,好似火烧一片。

沉吟半晌,吕布终于开口。

“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