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诗

花开两枝，再各表一朵。

且说湖这面周虚拿出国子监亚圣压制云鹿百年儒运，暗讽许新年这群云鹿学子无才，闹得满座俱静，场间气氛有些怪异。

若周虚只是单纯针对这位莫名出现于国子监诗会的云鹿学子，倒也就罢了。

可他竟拎出儒林两院之间的矛盾秘辛来说事。

这背后是否代表着户部或者说是否代表了王党一派对云鹿书院的态度？

众所周知。

王党一派对那位长公主颇有微词，而这位怀庆长公主与云鹿书院却是往来密切。

今日诗会上，名不见经传的周虚一句话，细思极恐！

......

湖心亭阁外。

白发大儒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心中有些不满王党一派此等毫无体统的做派。

国子监与皇室关系密切，但却并不代表全然支持王党一方。

今日周虚所代表的户部之所做所为，属实有些没把国子监放在眼里。

白发大儒轻轻握紧手掌，暗自想着是不是要给这几人一点教训，但转眼一看许新年风轻云淡的模样，心中又是升起一股莫名火气，索性便直接默许了。

云鹿书院院长带这位云鹿学子来参加诗会，其原因自然很简单。

无非就是想让这少年郎在这国子监诗会出个大大的名，抢一个诗会头彩，涨一波云鹿书院名声。

但这位云鹿学子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完全没有‘一鸣惊人’的打算。

过不多时，湖心亭阁便有女官走出，将一张宣纸递给湖心亭阁外的白发大儒。

大儒眼光一瞥，不禁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好诗！”

听到大儒这话，最靠近湖心的几位身着华丽的儒生纷纷凑了过去。

细细一品！

纷纷频频点头：“果然不错！”

周遭众人好奇，纷纷凑了上来，只见那纸上用张狂草书，写着：

湖光秋日两相和，湖面微风镜波漾。

近临圣湖山水色，潋滟波光仕自悠。

借秋风拂动眼前亚圣湖，大吹特吹国子监为大奉儒生开仕途之路。

“好诗，果然不愧是兄长所作。”周虚夹在这些人当中，称赞的声音格外响亮，似乎要传到湖对面去。

许新年：“？？？”

好诗就好诗，看我作甚？

周虚神色得意，眸中闪着精光。

“兄长以眼前湖为媒，借秋日清风比拟国子院大儒名正清风骨，实在妙极。”

刷刷刷刷！

无数道目光透过湖畔人群，直直投射在许新年身上。

啊...这这这！

许新年就挺无语的。

他虽然毒舌，但这只是因为这‘毒舌’属性，是前身自带，实则他是个喜欢低调之人。

今日这诗会，他也只是随着老院长一同参与罢了。

若真要说有什么不良目的，那便是亲眼瞧一瞧那传说中的怀庆长公主。

当然，这也不是说他有多舔怀庆。

只是......

怀庆人设的印象印在他心中。

不说他许新年，哪怕是任何一个看过原著，有幸穿越一遭的老铁，怕都想亲眼见一见这位长公主。

许新年微微颔首，大方一笑而过。

他并没有愤愤起身，怒抄百首诗，疯狂打脸。

毕竟......他叫许新年，又不是许七安。

读书人......要脸！

而且......与这群人......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

白发大儒看了看许新年，大笑对方一副彻底放弃抵抗的模样，内心忍不住冷笑一声。

“云鹿书院院长选中的学生，似乎也并不怎么样。”

他自是相信这位户部侍郎公子堂弟方才所言的，眼前这学子一首什么‘劝学诗’名动了整个云鹿书院。

但像这种小心翼翼，拿捏分寸，甚至可以提前打好腹稿的进谒诗都写不出，估计那首所谓的‘劝学诗’也就那样了。

......

周虚看着人群最后方的许新年，心头大怒。

就在他不准备善罢甘休时，身旁的周立突然冷笑一声。

“这位云鹿学子，今日乃是国子监诗会，来此者皆为大奉未来栋梁，若是不通诗文，便请出去，莫要在此浪费大家时间。”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户部侍郎公子话里的意思，是准备将这位云鹿书院学子驱逐出院啊。

当着云鹿书院院长以及长公主的面，将云鹿书院唯一学子驱逐出场。

这......是要当着云鹿书院院长的面，打整个云鹿书院的脸！

......

许新年眼眸微睁。

从周遭众人方才的交谈中，他已经知晓对面那个开口讥讽自己之人的姓名。

周立！

户部侍郎周显平独子，一个有脑子的纨绔。

只是......

许新年与他眼神相对时，从对方眸中看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对我有敌意！

许新年心头一疑。

周立对他的敌意，并不是因为他的草包堂弟周虚。

那......他眼神中如此强烈的敌意是因何而起？

鞭炮坊爆炸案？

又或是昨日的火药案？

......

许新年心中无语叹息。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想杀我！

想借诗会来羞辱自己？

呵......这算盘还真就打错了。

论诗词歌赋，整个大奉，有一个算一个，在许新年这个掌握了前世五千年的文化人面前，谁不是垃圾？

既然对方都已经将意图毫不掩饰的释放了出来，许新年自也不能再继续无视。

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会场众人，眸中爆射出一道精光。

“诸位既要求，那我便也随作一首，此诗之后，若在场众人还能写出哪怕半阙诗作，我许新年立马离开诗会，今生再不作诗。”

“呵...故作高深，大言不惭。”周虚看许新年这副模样，咬咬牙道，“许辞旧有何大作，尽管拿出让我等看看。”

许新年皱皱眉，冷冷地看了这个讨厌的家伙一眼。

起身、抬手、执笔、落笔。

抛下一首诗后，起身离开。

清茶饮多了，内急！

众人看着许新年行云流水，持笔，落笔，停笔，一气呵成，皆是好奇他究竟写了些什么。

最为靠近他位置的一位儒袍少年，怯生生将目光瞥向许新年书案上的宣纸。

待他看清纸上内容后，整个如遭雷击，呆愣在地。

周虚见状，心头一凝，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许新年是否有真才实学，他再清楚不过了。

当日云鹿书院劝学会，他虽被请出书院，但也清楚许新年所作之诗是何等惊世骇俗。

如今......

从那人看完许新年所作之诗的反应，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起来。

强撑着让自己忐忑的内心镇静，周虚快步来到许新年位置前。

待他看清宣纸上内容时，他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白一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紧随其后而的周立此时也是顾不得手中扇子，啪的一声合上扇子，下意识轻声吟诵道：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

平地起惊雷，诗文惊天下！

周立整个人都如同被电流麻痹，呆愣的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平静。

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不得不承认，他却有几许诗才，也正是这一星半点的诗才，所以他一眼便看出了宣纸上的这首七言的恐怖之处。

开篇即用：天、风、沙、猿啸、鸟飞等多个意象，自然成对，构成一幅悲凉的江天背景，字字精当！

颔联更是大气盘旋，无边”和“不尽”，使“萧萧”“滚滚”更加苍凉深远，传达出“逝者如斯乎”般的千古感慨。

颈联抒情升华，写出了晚年多病，孤苦无依的凄凉。

尾联以对偶结尾，写出时世艰难，忧愁倍添。

等一下......

百年多病、孤苦无依？

他许新年才多大？

周立似是如溺水之人，抓住漂浮于水面的稻草，疯狂挣扎。

周立自不会蠢到去怀疑这首诗是许新年抄的。

毕竟，此等旷世之作，若是被人写出，早就名动大奉了，完全没有必要借许新年的手......

所以......他许新年

少年老成？

辛路多艰？

......

“好诗，冠绝儒林千载的好诗啊！”白发大儒惊叹一声。

湖畔众儒生皆缄默不语。

此诗一出，今日何人还敢提笔作诗？

所以...今日这诗会，当成是还不曾开始，便已经结束？

许新年随意一首，便让在场所有儒生沉默了。

......

其实......

这首诗并不太适合当下这个情景，但许新年实在是被膀胱中的尿意憋到了，于是胡乱写了一首。

害，属实是被憋急了。

一方面，周虚那混账纨绔总在一旁逼逼赖赖，另一方面，他也是真的内急。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饮这么多茶。

......

湖心亭阁内。

女官将誊抄好的诗作，越过两位国子监大儒，直接交到怀庆手中。

接过宣纸，怀庆凤眸微眯，眸光从纸上扫过。

而后......愣住了！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怀庆不受控制的将宣纸上内容低声念出。

“嗯？！”

听完怀庆嘴中呢喃的内容，王思慕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礼仪，直接来到怀庆身旁，将目光瞥向长公主手中，许新年所作诗文。

片刻之后。

这位首辅独女......震惊了！

“好...好诗！”

好半晌，王思慕嘴里才茫然无措的吐出几个字。

她属实是被震惊到了。

昨日她虽然有调查过许新年，也知晓他自幼聪明。

什么三岁识字，五岁诵文，七岁作文、十岁通兵法......

但没曾想，竟还有如此诗才。

莫名的。

她的芳心，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

女子闺房间的话本故事中，像来爱描绘高门深闺的美貌女子与英俊潇洒富有才华的公子哥之间，无惧门第高见，无惧世俗眼光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王思慕自认为她大奉首辅独女的身份，应当算得上高门深闺，而她自己的样貌应当也算得上貌美。

至于许新年......

英俊！

潇洒！

多才！

两人简直就是话本故事中命定的男女主角。

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绝配！

......

话说做出此诗的当事人，此时刚提着裤子从茅房里出来。

许新年十分舒服地叹了口气，系好了裤带，浑身舒畅。

解决完人生三急之事后，许年便欲寻路返回，可天生路痴属性的他发现，自己好像又迷路了。

如一只无头苍蝇般，胡乱寻路的许新年，也不知自己走至了何处，只是在无意间看到了一处人工湖。

印象中诗会便是于湖畔旁举行的许新年，向着前方的人工湖缓步走去。

时值九月，秋色渐浓，丹桂却是开始飘香。

许新年发现一路上竟充萦着淡淡桂花香。

想到诗会的无趣，许新年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两旁桂树青葱，叶间隐约藏着几朵乳白花蕾，飘着淡淡芳香。

许新年有些好奇，这国子监真不愧是‘国立名牌大学’，资本就是雄厚，不仅有山有水，还种桂树。

这可比云鹿书院那个荒草山头要有诗意。

毕竟云鹿书院，除了几丛灌木，叶子还极小，可没有什么桂花树。

害......有钱真好！

......

顺着小道继续走去。

两旁的桂树愈发茂盛。

日渐正午的天，天光其实还是很亮，只不过被两旁的桂树遮蔽，显得比较幽静。

桂树叶间。还能听黄鸟儿归巢时的鸣叫。

身心置身淡雅清香的海洋，许新年只觉身心舒畅，很是舒服。

心情大好的许新年，嘴里哼着前世不知名小曲，心中想着，林深时见鹿，丹桂飘香来，自己会不会遇到只‘鹿’？

亚圣雕像旁的那只鹿？

“你是谁？”

突然......一道轻喝声从桂叶中传来。

桂树后，一个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儿，正好奇的打量着许新年。

……

许新年一惊。

“有人？”

他愣了愣，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了前方突然出现的姑娘儿。

那姑娘儿容貌绝美。

一张圆润的脸蛋上点缀着一双明艳的桃花眸，红唇鲜艳。

水汪大眼眨巴眨巴的盯着许新年，显得格外烂漫天真。

“小姑娘儿？”

看清对面人儿后，许新年心头稍安。

至少看上去，对面的那姑娘儿，不似国子监派出来灭口自己的人。

许新年有自知之明。

今日的自己，算是彻底将国子监的重大诗会给搅黄了。

写出那首诗，国子监今日这诗会铁定是办不下去了。

上门打脸？

文人重名声，国子监更是如此。

他许新年今日诗会这一首，等同于上门踢了馆。

这如何不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