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老人’

训练了一天，肉身心神都疲惫到了极点，林子安索性在乌鸦帮食堂内吃饭，吃饱喝足后找到小四，两人一同回家。

小四这几天没什么任务，倒是较为清闲。

半路上，林子安怀抱着书，一边絮絮叨叨向小四说明训练进度，新的训练如何不当人，一边又擦擦嘴埋怨道：

“四哥你该早点告诉我的，帮派食堂饭这么好吃，该让我早点加入的。”

他在乌鸦帮食堂的食谱很丰盛，有灵米还有一种混杂大量药味的豆泥，各自有一大碗，以及抹了油盐的面饼。

非常香，上面还有标注价格，但是林子安表明自己身份后，就得知他们这些孩子是免费的。

更不用说，训练前五名的身份还能分到一罐肉丸汤，褐色的瓦罐内，三颗白色的肉丸在漂浮着油星的汤水中沉浮，看着分外引人食欲。

林子安吃了一口，久违的肉味充斥满颊，令人欲罢不能。

他到来的时候已经有其他孩子来食堂了，林子安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包括那个叫柯元柏的女孩，这几人身上都带着些伤势，也刚刚学习课程结束。

几人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这些孩子在帮内有些特殊，一般也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只是多少有些眼红。

小四被这话逗笑了，轻笑摇头道：

“带着你一个开灵都没有的孩子吃空饷吗，我平日也很少去食堂，你们这批人吃的都要善功，价格赶得上大餐了。”

“也就你们才能免费吃到这些分量十足的食物，帮里多少人不知眼红得要死。”

两人一路说笑赶回家，小四对林子安学习法器表示支持，还特意举了一个例子。

林子安他们训练射击使用的灵光枪，就是有别于剑匣的一种纯能量破坏武器，这种东西造价只有几十善功，因其方便性与伟力却至少一百善功起步。

要是能学到这种武器的制作手艺，林子安以后就能在帮派内当个后勤，不用冒着风险与别人打杀了。

……

凌晨。

柯元柏从宿舍起床，蹑手蹑脚收敛动静，洗漱刷牙。

“哗啦啦……”

冰冷的自来水泼打面孔，柯元柏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短发瘦削少女，左际一道伤口一分为二留下断眉。

那镜中少女也在看着她，瞳孔泛灰雾感，厚唇虎牙，总是没有什么笑容。

但柯元柏本人倒是不喜欢这种表情，她喜欢轻松愉快的氛围，想要让脸上的笑容多一点。

她拿起一旁的木梳，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然后别上一个小巧的发卡，对着镜子满意点点头。

默默回顾了一阵昨天学习的阵法基础知识，发觉自己有些点已经忘记，柯元柏急忙翻出书，回顾记忆。

过了十几分钟，柯元柏将书放在怀里衣物遮蔽，用上教习指导的巧劲，精神奕奕朝着食堂赶去。

回头瞥一眼宿舍区，已经有几个房间亮起了灯光。

“那几个家伙也起来了啊。”

柯元柏嘀咕了一句，便将这些杂乱思绪抛到脑后，专心赶路。

从沦为货物到每日衣食住行全保，自身只需要付出努力便可，这样的日子像是泡沫般的美梦，生怕一戳就破。

虽然每个人之间都是恶意竞争，但还是有着基础的宿舍单位，同一个宿舍的人天然有同盟基础，互帮互助，譬如前几日，她便告知两个没有按时完成任务的姐妹，找到几个‘猎物’完成教习要求。

大部分流浪子依然觉得这种生活有些失真。

比起之前好了太多太多，大家都对乌鸦帮感激涕零。

柯元柏也对乌鸦帮很感谢，大家不必流浪生活……可也有些话，她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说出。

被囚禁在地牢中，那段如在地狱中的生活，她哭喊求救到意识模糊，有气无力。

哭喊吵闹有什么意义呢，那些恶徒不会放他们出来，可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求救的办法。

也许是本能吧。

生命来到世界—以嘹亮的啼哭宣告自己的存在。

意识模糊间，柯元柏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机甲的身影，突然闯入这片地牢，杀死那些囚禁他们的人。

那身影一步步前进，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人，还有一个她最害怕——那个半身机械化的怪人。

朦胧间，柯元柏记下了那身影的轮廓，还有模糊不清的声音。

那人闯进来的速度很急切，是为了寻找什么人吧……

来到乌鸦帮询问他人，她知道了那黑色机甲状的器物是一种名为外骨骼的东西。

柯元柏心中依然记着，真正杀进那个地下基地的人是那个神秘人……每当教习强调帮派忠诚时，她总是会记起。

她准备把这当做一辈子的秘密。

来到食堂，食堂已经有近半人坐下，有些帮派成员是刚刚起来，也有些是彻夜未眠。

与孩童不同，对于这些修仙者来说，哪怕只是开灵境界，也能极限保持三天三夜不眠。

走在墙角低头，柯元柏找了个人少的队伍排队，躲避那些不太好的目光。

并非其他原因，而是这些帮派分子……仅仅三天，她就目睹了十几起口角伤人事件。

她不想多生事端。

掏出教习发放的身份凭证，以及昨天上戳的优良标记，她领到了一份馒头，撒着一些低阶灵材的稀粥，以及一个鸡蛋一碟咸菜。

在地牢留下的伤势渐渐痊愈，身体甚至得到营养发育，柯元柏昨天终于坚持到所有训练完成，荣获第三名，赶上了柏道辉那家伙。

得益于此，她选择学习了阵法基础，也不用去干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了。

开始几天她比较排斥那种勒索人的方式，可肚子饿了一天，看着其他人在食堂吃香喝辣后，便放弃了自己的矜持。

坐在桌子上正要开动，一个不速之客毫不客气端着豪华套餐坐在了她的对面，柯元柏不由得抬头看去。

是那个让所有流浪子感到绝望的少年，他端着一大碗燕麦粥，还拿着两根油条和一个肉夹馍，其中营养丰厚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每天的优胜者才能享有的食物。

“林大哥……您怎么来了？”

柯元柏有些吃惊，这位公认与其他人不同，有在帮派的亲人，每天唯一一个回家的人，自身实力更是强到不可思议。

“今天赶个早，试试咱们帮派食堂的食物……”

林子安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燕麦汤，咬一截油条下肚，这才满足地喟叹道：

“四哥不厚道啊，现在才知道伙食这么棒！”

看着少女歪头难以理解的表情，林子安略微回忆，摇摇头道：

“别把我想的太古怪啊，我之前也生活很一般的，整日整日吃营养剂都快吃吐了，难得吃点肉腥。”

“我来食堂免费蹭饭，也算是改善伙食。”

少年咧嘴笑了笑。

柯元柏迟疑地点点头，精神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开始吃起自己的那份早餐。

她感觉对这个男孩多了一些真实，少了一些距离。

“我记得你在帮内有亲人……不一起吃吗？”

“他啊，那边就是了，我的哥哥小四，说什么避嫌，和同龄人多打交道什么的，烦死了。”

柯元柏顺着林子安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名头发凌乱，衣服颓废死样，但依然十分精神的青年坐在不远处另一个桌子上，与其他帮派成员闲聊。

柯元柏眨了眨眼睛，转身安静喝自己的稀粥。

总觉得这两位有些不太像呢。

十几分钟过去，两人之间并未过多闲聊，只是安安静静吃着自己的食物。

外面的天蒙蒙亮了，食堂也迎来了高峰期，陆续一些流浪子们也赶到了，人山人海，这间三百人规模的大堂显得格外拥挤。

柯元柏是刻意放缓，希望享受一天中难得的闲暇时光……

林子安……这家伙就是纯粹没吃完了，已经加餐了两次，还在大快朵颐。

忽地，食堂另一边传来一阵骚动，两道强压波动扫过全场，紧接着就是长久的寂静，如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道激烈的争吵声响起。

因为强压有些脸色煞白的柯元柏侧目看去，下一眼便本能转向林子安。

林子安站起身来，只丢下一句“我看看”就擦擦嘴朝着吵闹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不管。

“事到如今，你也成了一方队长，心安理得吃起了大餐啊，小四……对得起柳爷对你的信任吗！！”

“你他妈的畜生东西……”

小四在与旁人争吵，周围留下两米有余的空地，此刻是一个提着酒瓶，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在破口大骂，显得十分激动。

先前的强压就是两人修为气息外泄造成的影响，一些帮派成员在围观看乐子，一些腿快的则跑出去通知自己上司。

小四周围几个同伙对那醉酒男子怒目而视。

小四待那男子怕破口大骂完毕，冷冷道：

“柳立伟自己贪功冒进，被铁背鸦群袭击而死，我只能说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常乐镇近些年附近的妖兽集群都被驱除一空，怎么恰好到那天就出现铁背鸦群了，他他妈拿这话糊弄鬼呢！”

就在这时，一个小巧的身影钻出人群，来到小四旁边，面色不善质问醉酒中年男人：

“你是谁？”

醉酒男子居高临下的落下目光，啧啧道：

“啊！”

“你小子居然用敌意的目光看着我~”

打了个嗝儿，醉酒男人举起酒瓶又喝了一口，生气地环视四周嚷嚷。

“喂！”

“‘厉鬼’也罢，‘利剑’也好，没人把这惹人厌的小鬼砍了吗？”

“堂堂乌鸦帮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吗？”

林子安皱眉，精气运转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抬头看去，，小四轻轻摇了摇头。

食堂另一个方向响起一道声音。

“酒鬼，即便是黑帮也有规矩所在，更遑论帮主定下的规矩，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这些流浪子——别说你，就是我们这些队长也不能随意处置。”

被称作酒鬼的男人后退一步，不爽一闪而过，讪笑道：

“喂喂，真可怕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别那么认真嘛——虽然我只是普通帮众，帮派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啦。”

“毕竟我也是跟着柳爷夜老大厮混打拼十几年的老人了。”

“十几年的老人……”

提取到关键信息，林子安反唇相讥：“十几年了还只是一个普通帮众，这么废物也敢站出来闹，真亏你有脸说出来啊。”

小四扯了下林子安：

“不要这么说，小安，有些蛀虫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醉生梦死，但毕竟是老人，还是给予基本的尊重为好。”

酒鬼晃晃脑袋叹息：

“小娃儿就是牙尖嘴利啊，只会扯嘴上功夫，一代比一代差……”

他忽地怒气冲冲，呵斥怒骂道：

“日他娘的规矩，不服就干，踩着敌人脑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才是黑帮！！”

“自从夜老大身边来了什么顾问团，一个个装起君子来了，这不能干那不能干，兄弟们死了也从不过问，这是劳什子黑帮？！！”

“道貌岸然的，背后连吃带拿比当年还心黑。呸！恶心！”

“这些年你里从队里偷偷拿走了多少东西！顾老头，‘利剑’也是和你一伙的，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柳爷刚问你货的事情没几天就死了！！”

“你们都干了！”

“多年的兄弟情啊……哈哈……你说是吧，小四。”

此言一出，周围许多帮派成员脸色变了，之前那道声音也变得幽幽然。

“酒鬼，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把脑子也喝坏了吗？”

酒鬼哈哈大笑，指着林子安道：

“也许吧……但我有时候觉得夜老大也喝醉了，我们堂堂乌鸦帮，居然搞起好为人师来了！”

“一群没用的小鬼，一上来就享受兄弟们辛辛苦苦狩猎的妖物，剥夺我们每月的药物份额，凭什么啊！”

“我们是用死亡与厮杀打出来的乌鸦帮！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凭什么？”

“兄弟们能服吗？”

此话一出，小四等队长级帮众难以出声，那些看乐子的外围普通帮众却发出一阵阵欢呼。

“不服！”

“不服！”

“老子早看他们不爽了，一群小屁孩能干什么，杀只鸡都哆嗦！！”

“哈哈哈！！！”

黑帮……聚集的本就是一些无法无天的底层人物。

食堂内一些孩子脸色瞬间变了，开始瑟瑟发抖想逃出去，出口却都被其余帮众给堵住了。

小四，‘厉鬼’‘利剑’等人面色阴沉如水。

“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小四冷言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