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你来，我走

篝火在梁县县寺的庭院里跳动，将王训等人的影子投在廊柱上，刀枪剑戟，恍若群魔乱舞。

邓星指着从曹军斥候身上搜来的舆图。

牛皮卷上“伊阙关”“太谷关”等被朱砂圈得通红。

王训用环首刀指着图上的“阳人聚”，新添了一道刀疤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某等在尖山和老虎岭埋伏了夏侯儒。

这回咱也给曹叡设个套！

先是在关口以弱示敌，引这贼子出关。

他御驾亲征，又有五十万大军，必然着急和咱们决战。

某等就在伊阙谷重演伏中伏——”

“可若他学乌龟缩在关里呢？”

管平敲了敲腰间的弩机，这位出身泰山贼的将领说话像石头相撞，“轩辕关小路可通洛阳。”

他忽然瞥向王训，“曹军号称五十万，实则顶多五万，这是他们历来的套路。

当年打东吴，八万大军便是八十万。

官渡之战时坑杀袁绍降兵八千，那上报就是八万。”

这时文象也开口道：“而且禁军不可能全出。”

说着瞥了一眼邓艾。

邓艾道：“是，是，是的。

中军最多两万，其他都是屯田兵。

——屯屯，屯田兵都是庄稼把式，能战的不过曹爽的虎豹骑。”

闻言，邓星用炭笔在地上画着兵力对比图：“那就按照曹叡带了两万禁军，三万屯田兵算，也有五万。”

他抬头望向魏正，“但我军自鲁阳和司州，收编千余游侠义从，兵力恢复至六千——”

“六千对五万，还是寡不敌众！

禁军不是弱旅，而且贼人据守关卡，有地形之利。”

文象忽然开口，他先前正在用曹军旗帜擦拭长槊。

“怕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郭修叫道。

庭院里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见冷了场，费祎开口道：“诸君可知，谋定为何孤军北上？

不是与曹叡死磕，是要在他心口悬把刀——”

他指向舆图上的“洛阳”，“只要我们在司州闹腾，曹魏西线的十五万大军就不敢全力攻大汉，粮草也定然不济。”

魏正靠在廊柱上，羽扇：“用兵一道，就看怎么掌握主动和判断形势。

曹叡想在伊阙关与我们决战？

我们偏不如他意！

呵呵，他若是龟缩在洛阳城中，我少不得要在四周折腾一番。

既然他出来了，那我就走。”

他的羽扇划过“颍川”二字，那里用朱砂标着“屯田重镇，存粮十万斛”。

“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靠的是许昌的屯田。

如今咱们沿着汝水，直扑颍川——哈哈，不知道洛阳城中的颍川士族们，还坐的安稳否。”

“夺了许都！”

王训猛地站起来，环首刀磕在廊柱上迸出火星，“当年前将军围襄樊，若取了许都，天下早定！”

他忽然挠了挠头，“可曹叡若回援怎么办？”

“管他做什么。”

魏正哈哈笑道，“伊阙关是洛阳南门，曹叡若弃关去许都，等于敞开洛阳大门。

某等甚至可以扮作魏军绕回去。

况且——某等只要做出攻打许都的架势，豫州韩观的兵马就得前来支援。

到时候咱们再看。”

这时，王训又有些懊恼道：“只是可惜了曹魏的府库，这么多的金银财帛，都无法带走。

不若付之一炬，何必发给百姓。”

魏正笑而不语。

费祎则是解释道：“我们守不住城，也没法守，这些东西更是没法带。

就是分给了闾左黎庶，等到曹魏大军杀过来，官吏豪强肯定会收缴这些财富。

你如果是闾左黎庶，会怎么想？

如果有一天我们大汉杀回南阳和司州，他们会怎么办？”

闻言，王训瞪大眼睛，道：“曹魏对待闾左本就残酷，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愈发痛恨。

若大汉之军再来，关东义士必裹粮策马以迎王师啊！”

“不止如此！”

邓星忽然指着舆图上的“官渡”：“当年曹操火烧乌巢，靠的是许攸泄密。

如今咱们只要招揽一些义士，自有司州百姓做耳目——”

“正是如此。”魏正站起身，篝火映得他白袍如血，“曹叡要的是速战速决，咱们偏要拖他入泥潭。

明日分兵：王训带两千人佯攻伊阙关，遍插旌旗虚张声势；

邓星领一千弩手走轩辕关，断曹军粮道。

某与费祎率四千主力，绕道密县直取颍川。

注意，白日大张旗鼓，到了晚间就立刻回兵，沿着水路直达襄城，与我汇合！”

庭院里响起一片甲胄撞击声，众将按剑齐呼：“愿随魏侯！”

领命后，王训诧异道：“不是去打许昌吗？”

邓艾道：“许昌重，重兵！”

“哎！”

王训一声长叹，“什么时候能够再来一场硬仗！”

这时，费祎忽然道：“当年孙坚入洛阳，焚了董卓的宗庙；

如今咱们入颍川，就把曹操和颍川士族的宗庙烧个干净——

让天下人看看，汉家的土地，容不得曹贼糟蹋。”

闻言，魏正一愣，随即摆手道：“此事不必再提，我们是王师，不是孙坚这种滑贼！”

费祎一怔，疑惑道：“魏侯在南乡城下，可不是这番姿态。”

魏正解释道：“南乡城，是我们的土地，豺狼来了，自然要痛击之，令其胆寒而不敢再来。

如今到了此地，我们变成了豺狼。

自然要令行禁止，讲仁义道德，这样才能留下好名声。

不然，百姓义士，凭什么裹粮策马以迎王师？

毕竟无论在哪里都不是铁板一块。”

费祎恍然大悟，不由得击掌赞叹：“妙妙妙！”

其他人大都有点愣，但最终也都反应过来，一个个颇为惊叹。

“让曹叡在伊阙关等着吧——他等的不是我们的大军，是颍川的烽火。”

一时众人开始散开安排事宜。

梁县在汝水之边，连接颍川和司州，是重要的水道转运中心。

魏正攻陷此处，获得了相当多的舟船......

待众人离去，魏正望向北方的星空，那里有颗将星格外明亮。

他忽然想起魏延在汉中说的话：“若曹操亲至，吾为大王拒之；

若偏将十万，吾为大王吞之。”

是夜，梁县城门悄然打开。

六千白袍军分成三队，像三条白蛇游入夜色。

王训的两千人扛着百面“汉”字旗，一人举着三个火把。

邓星的弩手背着桑木弩，沿着前往轩辕关的小道前行。

而魏正与费祎的主力，悄悄的登上舟船，沿着汝水顺水而下。

当然，还留有数百人在此接应王训和邓星。

马蹄声惊起寒鸦，曹魏的斥候来回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