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凑巧（下）

“某去宝芝堂，与你何干？”

“没…没关系…”

小乞丐孩阳菜赶忙摇头。

甄皓仁瞥了对方一眼，道：“放心，某方才都说了是访亲的，岂会有假？便是寻仇，有谁会只身一人光明正大前来？”

小乞丐孩阳菜似是松了口气，便忙调头带路道：“那客官，宝芝堂，往这边。”

刺桐码头，最繁荣区域，是河、泽沿岸的东北角，次则是码头三帮其二鱼帮、排帮所在的北岸与东岸，最差的就是往岸上深入的西南方向。

甄皓仁跟着小乞丐孩阳菜，便是往西南走，一路上先是穿过店铺林立、摊贩颇多的码头大街，等进入由十字街划分的西南坊时，到处便都是破烂不堪的低矮木屋，面黄肌瘦的麻木闲汉，也比来路时更多。

拐进街巷，穿过几条满是黄灰、垃圾、粪便的胡同，忍受着各种馊臭味——

便在这时，前方黄泥巷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

“生亦何忧，死亦何惧……”

先是传来领头念叨的声音，然后是人群跟着一起念诵的声音。

附近的人顿时乱做一团，连忙躲到两旁的屋舍里，没挤进去的，也缩着身子贴在屋檐下，不敢站在中间挡道。

“客官，快…”

小乞丐孩阳菜也急忙示意甄皓仁避到一边。

一会儿，一队衣着各异，眼神亮得有些吓人的普通平民，列着队，跟着两个穿白衣服的瘦高男女，穿过街口。

伴随着念经一样念诵声，慢慢远去，消失不见，附近穷苦人，才松了口气，从烂房屋檐下出来，小声交谈着…

“这些闻香教的家伙，活动越加频繁了。”

“唉，是啊，信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甄皓仁闻见，暗自惊奇，大灵本土除了明教、长生教，胡西人带来的新什教、东什教，名声鼎盛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教。

这他没听说过的闻香教，料想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能这么光明正大列队游行，倒是他没想到的。

他边走边问：“这闻香教的活动，一直都有么？”

“没呢，客官，以前只是偶尔，也是去年九月以后，才渐渐多起来的。”小乞丐孩阳菜在前边快步带路答道。

甄皓仁点点头，看来经济下行，妖魔鬼怪便多，放之四海而皆准。

他没关注太多，便没多问。

一路跟着小乞丐孩不停深入，破屋烂巷里，经常有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可一见他的体型和气场，便忙收了回去。

若非甄皓仁，自恃勇力在身，不怕事，都忍不住疑这带路的小乞丐孩，是不是要带他到什么地方挨宰了。

又在破屋烂巷里走了一阵，就当甄皓仁忍不住要问、宝芝堂开在这种穷苦地方、怎么能维生时——

前方路渐宽，光线渐明，人群嘈杂声传来。

拐出一条北向南巷子，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西南两边都邻着道路的小广场，道路上停有不少车马，而广场上聚了一大群人，约略一看能有三四百；

最外边的都是些衣衫褴褛的穷苦汉子，内里则是一些或着锦衣、或气色红润之人；

其中东、西两边，两拨人间隔着一块空地相对而立，南边的人，似是看热闹的…

“嘭！嘭！”

那空地上，两道人影拳拳到肉，不停快速交手。

“干死他！！！”

“争气啊！！！”

“阿岩！不能输！！！”

人群围在四周，血脉偾张，大声鼓噪地为对决之人呐喊助威，空气十分火热。

而交手的那两个年轻人，数个回合以后，强弱之势渐分，其中一人被对手打得节节败退，攻少守多，勉力支撑…………见状，东面那边以三老壮一老妇为首的那拨人、神色叹息难看，西边那拨人则是悠闲从容。

甄皓仁扫了一眼，再看了眼眉头悄然皱起、一脸担心相的带路小乞丐孩阳菜，亦是暗暗皱眉，道：“宝芝堂不开门，黄宝芝在这边，你便带我来这里？”

“客官您去宝芝堂，不是找黄阿爷吗？黄阿爷就在那啊。”小乞丐孩阳菜担心关注着场中对决形势，头也不回道。

甄皓仁皱眉打量了一圈，最终锁定了东面那拨人里、为首四人中的一个瘸腿的干瘦小胡子老头——依着冯瓒的介绍，那小老头应当就是其师兄，宝芝堂掌柜黄宝芝。

不过，冯瓒介绍中，这黄宝芝只是经营小药铺，勉强维生，很是落魄。

如今，瞧着却是某个团体的核心层之一。

出入怎这般大！？

甄皓仁心里转了一圈，问道：“这里是脚帮两个堂口，约斗的现场？”

小乞丐孩阳菜，揪心关注着，不答。

“某初来乍到，对这里一窍不通，与黄宝芝有故，却也未曾谋面，劳你帮忙介绍下情况。”

甄皓仁掏出两块碎银——

小乞丐孩阳菜见状，才将注意力收回，吞咽着喉头望着那碎银，强忍着摇头道：“黄阿爷救过我爹我娘好几次，是咱家的大恩人，客官既是来找黄阿爷访亲的，阳菜不能收，客官想知道什么，尽量问就是。”

甄皓仁见状，也收回了银子，道：“这是脚帮约斗现场？”

“嗯，东堂和西堂正在约斗，黄阿爷如今是东堂的教头。”

“如今？此前不是？”

“嗯，黄阿爷是去年十一月，才加入东堂的，之前还不是。”

“十一月？”甄皓仁喃喃道，十月上旬冯瓒与人来寻他，自此于外界音讯全失，应也是十一月，他遣人将冯瓒遗书送到冯家，因此变故，才入脚帮东堂？

他问道：“你黄阿爷因何事才加入东堂？”

小乞丐孩阳菜道：“因为冯伯父出事了，有仇家找上门来，冯坚哥应付不了，黄阿爷和冯伯父关系很好，便只能加入东堂好找人帮忙……”

甄皓仁眉一掀，心头翻涌…

冯瓒啊，你个死鬼，不是说除什么‘黑面蛟’郭横以外，没其他仇人的吗？还说家中一时无虞？岂不知死讯一出，你家里就有麻烦找上门了…

他心中稍稍为难，眼前这脚帮东西堂比斗，明眼一看就知麻烦事不少，他肯定是不想掺和的。但所承的冯瓒的那个家伙的情，以及，搬山拳后续的修炼功法，好似又由不得人。

这时…

两人交谈中，场中那对年轻人，已经分出了胜负。

鼓噪声中，又有两人分别从东西走出。

东堂那边走出的，是个体格敦实的十四五岁少年，有一双长臂；西堂那边走出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筋肉壮实，眉毛赤黄。

甄皓仁正觉得这两人的面貌，隐隐有些熟悉时…

小乞丐孩阳菜指着场中两人道：“看，那就是冯坚哥哥，他的对手就是起初找过来的仇家郭威，见冯坚哥哥前脚加入东堂，那郭威便后脚加入了西堂，也才有了这东西堂的约斗。”

？？？

冯坚？郭威？

冯瓒？？郭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