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丽小姐长舒一口气,径直在对面落座,坦言道:“实不相瞒,自打瞥见这对耳坠,我便深深喜欢上了。明天我要随父亲参加舞会,不知你能否割爱?”
话音未落,思媛轻巧地撩了撩头发,耳上东珠在水晶灯下流转出蜜色光晕。她顺势说道:“曼丽小姐眼光真好,这可不是寻常珍珠。内务府造办处的老匠人说,这是早年间采的松花江东珠。”
见对方瞳孔骤缩,思媛又轻笑一声,补充道:“好在如今改朝换代,不然寻常人家哪敢戴这等僭越的物件?”
曼丽小姐满意的点头:“若您有意出让,我愿给出一个令您满意的价格。”曼丽诚恳地说道。
思媛垂眸,佯装思索了一番,说道:“曼丽小姐,我冒昧问一句。以贵府的人脉资源,不知能否帮我寻觅一处房产?我理想中的房产,最好带有可开发的地块,如果是那种能够翻新改造的老宅子也可以。要是您肯帮忙牵线搭桥,价格方面您不必顾虑。”
“你稍等。”曼丽说着,踩着细高跟鞋快步走向胡桃木吧台。她打开手包,“咔嗒”一声,手包弹开,指尖在通讯录上划过,随后右手迅速拨通号码:“8166,帮我接四马路李公馆。李叔,我这边有位朋友想找带有开发属性的房源……”
打完电话,曼丽款步回转,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说道:“愚园路西段,有四亩三分地连带道契,水电都能接通。我们现在可以交易了?”
当晚公寓台灯下,思媛展开信笺。笔尖划过纸面:沪市的金价波动、帮派势力的暗潮涌动、近况,都化作娟秀字迹。写到末尾时笔尖微顿,添上几行小字:沪上之局,不宜过急,银钱足备。规划当徐徐图之,然人才之选,宜速为之。
思媛正欲提笔作书之际,京城王掌柜已验明那两件珍宝,将银票缓缓推至李孟磊面前,轻叹道:“依老朽之见,这铺子不若早些盘出去。江湖路远,何不做个逍遥散人?”
李孟磊闻言,恭敬作揖:“承蒙老掌柜金玉良言,晚生定当谨记于心。今日就此别过。”
此事一出,琉璃厂顿时炸开了锅。众人千算万算,却漏算了那位半隐退的王掌柜。
庆云阁的周掌柜在柜台后暗自咬牙:这群老狐狸,非但没捞着好处,连口汤都没给留下。白忙活一场,当真是晦气
“掌柜的,有位客商带了件玩意儿,劳您过目。”伙计在门外高声唤道。
“就来。”周掌柜憋着一肚子火掀帘而出,却在见到来客的瞬间,满腹怨气烟消云散。“愣着作甚?还不快给贵客看茶!”他朝伙计呵斥道,眼睛却死死盯着客人手上的宝贝。
这一看不要紧,周掌柜心头猛地一跳。那物件包浆莹润,来客又气度不凡,莫不是老天开眼,要补偿他方才的损失?
“这位爷稍候,可否容在下看一眼。”周掌柜强作镇定,双手却已迫不及待地接过物件。
细看之下更是心惊:圈足磨损自然,釉色温润如脂,底款分毫不差,连火石红都没问题。真货!绝对是件大开门的宝贝!
周掌柜强压住狂跳的心:“不知这位爷这件宝贝,是从何处得来的?”
“唉...”那中年男子长叹一声,“祖上也曾风光过,如今家道中落。本想来京投亲,谁知...只好变卖些老物件度日。”
周掌柜眼珠一转:“如今这般境遇的确实不少,唉,没事没事。今儿我倒是想听听这位爷要价几何?”
“一万现大洋,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这价钱怕是...”周掌柜正要还价,却见那人抱起物件转身就走。
“且慢!爷,留步!价钱好商量!”周掌柜急得直跺脚。这要是出了门,指不定就进了别家的柜子!
“一文不能少!”那人扭头说道。
“成!”周掌柜脱口而出。此刻他全然忘了古玩行的大忌——见了心爱的物件就露了怯,上了手就昏了头,竟连再仔细查验的规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同一天,类似的情形也在另外两家铺子上演。庞三爷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手艺,再加上手中三件颇具价值的民窑瓷器,用三件以假乱真的官窑,实实在在地赚了一大笔钱。
赚得盆满钵满之后,他精心乔装打扮一番,而后搬离了原来的住处,竟住进了陆嘉衍所在的那条胡同里。此后,他就与陆嘉衍成了邻里。
庞三爷搬家那日,小龙已探明情况,正向陆嘉衍禀报。听完始末,陆嘉衍唇角微扬:
“果然是他。熬走两个,如今又硬生生送走乳娘,真当自己成了气候?他就是真的太上皇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小龙突然厉喝:“谁?”
只见陈三拄着竹杖从廊柱后转出,浑浊的眼珠映着天光:“小老儿陈三,有事相告。”
陆嘉衍眸色骤冷:“留你性命已是开恩,不知避忌也就罢了,竟敢在此窥探?”
陈三颤巍巍拱手:“老朽双目俱盲,全凭耳鼻度日。方才听见前后院窸窣作响,似有人暗中布置。老朽但求安稳,特来示警。”
陆嘉衍听完,略一思索,转头对小龙说道:“小龙,去查看一番,顺便把这事解决了。这个你拿着,换把新家伙吧。”说着,递过去一把M1911。
片刻之后,院外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后便归于沉寂。陆嘉衍点了根烟,指尖轻叩桌案,直到小龙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复命。
“扎手得很,身上有暗器,手上功夫不弱。”小龙抹了把脸上的血渍,从怀中掏出几样物件摊在案上,“尸首我让人拉到城外埋了,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少爷过目。”
陆嘉衍拨弄着案上物件——淬毒的飞刀、鎏金腰牌、两张庄票,还有封火漆完好的密信。
他拆开了密信,忽然低笑出声,眼底却凝着寒霜:“看来明天我得找一趟姨娘了。总有这么些人念着以前的富贵舍不得。看不清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