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楼还是那个永福楼。
宴席还是那一桌子宴席。
甚至菜单都没一点变化。
但是参加宴会的人，却已经换了一茬。
上一次，宴会是为了拍孙启民的马屁，孙启民是绝对的主角。
这一次，主角却换成了天齐会，换成了罗云川。
而除了郑文郑武两兄弟之外，来吃席的人，却已经换了一轮。
曾经的三大乡绅，周、吴、王家，都成了明日黄花，雨打风吹去。
之前根本上不了桌的暴发户郑家，如今却是一飞冲天，成了大荔县的名门之首。
当然了，所有的人都清楚，如今的大荔县，既不姓王，也不姓周、吴、郑，而是姓罗。
罗云川还没来的时候，大荔县受到邀请的乡绅，已经悉数到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鸿门宴啊？”
“我也担心呢。说实在话，要不是郑老爷出面担保，我都不敢来。”
“谁说不是呢，那个罗云川，杀人不眨眼的。”
“行了别说了，要是被人说到那个罗云川耳朵里面去，你们想死了。”
“是是是，别说了，来喝茶。”
过了不久，罗云川来了。
罗云川的身影刚刚出现在永福楼门口，得到消息的乡绅就已经争先恐后地迎了上来。
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长衫，简单明快，跟那些秀才打扮别无二致。
这副尊容，让不少乡绅都感觉非常惊讶。
要知道，半年之前，天气大盗可是还出现在县里面的通缉令上面的。
之前没见过罗云川的人，还以为他跟通缉令上的一样，是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现在一看，却分明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这种反差，着实强烈。
尽管如此，大家依旧感觉从罗云川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气场，让他们感觉有些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罗云川，迷迷糊糊间就被抄家灭门了。
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传闻，可是还在的。周家、吴家、王家的覆灭，还近在眼前——就说今天中午，还有一批人被他下令在菜市口砍头。
郑文率先打破僵局。
“见过罗会首。”
其他人这个时候才像是刚刚回魂一样，小心翼翼地跟罗云川打招呼。
罗云川笑吟吟的，手里面拿着一把折扇，跺着步子走进来，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到主位上，随后才说道：“大家不要那么拘谨，坐啊，都坐。我这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听罗云川这么说，其他人才敢坐下。尽管坐，也只敢坐半边屁股，整个人弓着腰，神情非常紧张。
“大荔县的孙启民，上任以来，贪赃枉法，欺压百姓，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天齐会顺应天时，诛杀逆贼，清朗乾坤，幸得老天保佑，大事已成，实乃百姓之福。”
罗云川随口扯了几句，给天齐会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虽然大家都很清楚，罗云川这说辞纯粹就是扯淡，但是此时却也只能笑脸相迎，争先附和。
罗云川随后却是话锋一转，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起来，扫视一圈众人，开口说道：“但是，我也注意到，你们其中有些人，趁着大荔县动乱时期，哄抬物价，罔顾民生。这一点让我很不喜欢。”
他这话一说出来，好几个人顿时就感觉浑身发软，两股战战，特别是接触到罗云川的眼神的时候，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差一点就让他们直接跪在了地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些想着发战争财并且付诸过行动的人，此时都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
其中一个手下有三家米庄的小地主，更是吓得一下坐不稳，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特别是罗云川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如芒在背。
罗云川知道，这人就是其中一个哄抬米价的，当即明知故问道：“尤员外，你这是怎么了？”
尤员外赶紧伸出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哆哆嗦嗦地说：“罗会首心系百姓，菩萨心肠，高屋建瓴，我听得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就摔了一跤，让大家见笑了。刚好我手里面也有一家米庄，为了响应罗会首的仁慈，我决定把这家米庄的所有粮食，全部捐给天齐会。”
罗云川故意板着脸说道：“尤员外，你看你这话说的。你的宅心仁厚，我心领了，我天齐会又不是强盗，捐粮的事情，别人听着还以为是我强迫你呢。”
听着罗云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少人心中都腹诽不已。
你丫都造反了，强盗跟你比起来，那是提鞋都不配了。
尤员外连忙说道：“不强迫，不强迫，是我自愿捐赠的。我也是大荔县的一员，为大荔县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罗云川这才说道：“既然尤员外如此说了，那我也就替大荔县的百姓承了这份情了。你坐吧。”
尤员外这才爬起来，坐到凳子上，心里面感觉踏实多了——至少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其他几个干过坏事的乡绅，见尤员外就这么过关了，赶紧如法炮制，纷纷表示要捐钱捐粮。
罗云川三辞三让，最终也是全部收下。
随后，他接着说道：“对于如今的大荔县，我只有三个要求：稳定，稳定，还是他妈的稳定。以后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做。我不是在跟诸位商量。谁敢搞乱大荔县，让我不开心，我就让他一辈子不开心，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虽然，所有前来上任的知县，都会如此这般地说上一番，但是根本没人听。
知县又如何？强龙不压地头蛇，地主乡绅不听他的命令，他是奈何不了的。
相反，知县就任，人生地不熟的，还要仰仗当地的地主乡绅协助治理地方。
现在罗云川可不一样，他说杀人那是真的会杀人的，他的话谁敢不听？
狼牙棒挥舞够了，罗云川又是话锋一转，说道：“好了，接下来，我再说一个事情。大荔县的胥吏尚有空缺，你们有没有联名保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