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壮好奇地问道：“何为‘士绅的钱如数奉还，游商的钱三七分账’？”
罗云川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谢余这些有朝廷关系的人，先抛砖引玉，鼓动那些商人捐钱。然后，他们自己认出的那一部分，全部退回去，甚至还要从商人捐的那些钱里面扣下七成，剩下的才会用来赈灾。所以就造成了现在施粥点不足，百姓喝碗粥都要排队的情况。”
牛大壮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但不出钱，还要侵吞赈灾的钱，这些当官的也实在是太无耻了。”
罗云川手中的折扇轻摇，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们越不当人，我们才越有机会啊。这世上从来都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我们天齐会的发展，可不就得益于朝廷和地主豪绅对大荔县百姓的压迫吗？”
转了一圈刚回到陈府，肖金豆便找上门来了。
“罗会首。”
罗云川神色一动，开口问了句：“消息打探得如何了？发展了多少天齐会会员？”
肖金豆诉苦道：“嗨，别提了，我嘴巴都说干了，都没说动多少人加入天齐会，桂阳县这样的川蜀外围县城尚且罢了，越往蜀中去，他们反而对我们越是不屑。”
牛大壮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没有人加入？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天齐会能够让他们活得有尊严吗？”
肖金豆无奈地说道：“我说了啊，还把天齐会的宣传资料都给他们看了，他们就是不相信啊。我们还差点被袍哥会的人给打了。”
川蜀之地，是一个巨大的盆地，九盘山不过是包围川蜀盆地的山脉的一部分。
桂阳县是盆地内最东边的县，大荔县则是盆地外最西边的县，两个县接壤，却隔着山脉，中间只有一个峡谷相连。
这也是当初长乐军要出蜀就必须要拿下大荔县的原因。
独特的地理环境，导致川蜀之地几乎与世隔绝，地方上被本地的士绅豪门垄断，底层百姓也基本加入了袍哥会，彼此抱团取闹，针扎不进水泼不入，俨然一个独立王国，外部势力很难渗透。仅仅是隔着一座山脉，在生态人文上，却仿佛完全是两个世界。
所谓袍哥会，名字取自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表示所有成员都是同一袍色之哥弟。
在袍哥会中，还分为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
清水袍哥一般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不靠参与袍哥挣钱。
浑水袍哥是职业袍哥，加入袍哥会是为了解决生计问题，除了吃穿之外还要搞钱，所以有时候也会做一些作奸犯科的事情。
简单来说，就是川蜀之地的百姓，想要生存，就只能加入袍哥会，否则就会被周围的人一起排挤，举步维艰。
而袍哥会借此控制了基层百姓，自然排斥其他人过来抢生意——比如同一生态位的天齐会。
罗云川很快就理清楚了思路，心中了然：“说白了就是天齐会来晚了，原本的生态位已经被袍哥会占了，天齐会一时间也难以取信当地百姓。”
对本地百姓而言，我已经加入袍哥会，获得了一些好处，你天齐会怎么证明自己相比较于袍哥会的优越性呢？空口无凭啊。
牛大壮问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花个十年八年的，慢慢跟他们耗吧？要我说，这些人也是活该，明明我们天齐会更好，他们就是看不清！”
罗云川安抚道：“正常的啦，之前大荔县不是也有很多百姓不相信我们吗？不过这都是小问题，我有办法。人心都是经不起挑拨的，我们短时间内确实难以跟当地的百姓建立互信关系，但是我们可以破坏对手的内部团结嘛。我们让他们看到袍哥会有多么不当人，不就衬托出我们天齐会的优秀了吗？”
当天晚上，罗云川就找到了陈岩青。
“陈老爷，我有一个生意，想跟你合作。”
之前合作的精盐和茶叶，都让陈家获利颇丰，此时陈岩青听说罗云川又有新生意要合作，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说道：“什么生意？”
罗云川说：“我打算在桂阳县建立一座大型商栈，把本地的丝绸卖到江南富庶地区去。你们陈家在桂阳县是有号召力的，你们就帮我吆喝，让那些养蚕缫丝的人家，把丝绸卖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
陈岩青一听，脸上的笑容却是逐渐消失，沉声说道：“罗会首，事以密成，如此大张旗鼓，恐怕那些手里面有丝绸的，会坐地起价。”
罗云川笑道：“这个无妨，你就当我是人傻钱多吧。我要的就是一个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若是做成功了，当然也少不了你陈家的好处。”
陈岩青想了想，自己不用付出什么，只是帮罗云川吆喝一下，就能够赚钱，倒是也没有推辞，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帮帮罗会首吆喝便是。”
陈家毕竟是祁阳县首富，在桂阳也有大买卖，关系网还是很硬的，短短几天时间，陈家要建商栈往江南贩运丝绸赚大钱，还要招很多工人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桂阳县的大街小巷。
天福酒馆，几个刚刚下了工的船工正在一起喝酒。
“你们听说了吗？陈家要建商栈，往江南富庶地贩运丝绸，已经放出风声，说要高价收购丝绸和蚕丝成品。”
“你看你这说的，现在桂阳县还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吗？我听说那几家丝绸大户已经准备加价了。”
“换了我我也加，他说有多少要多少，这不是明摆着挨宰吗？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就是啊，买东西的就应该砍价，这谁不知道？他这买东西还主动加价，简直就是个糊涂虫！人傻钱多说的就是这种人，拿着家族里面的钱来胡乱挥霍的。”
“咦，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可知这修商栈的是谁？”
“谁啊？”
“是陈家的上门女婿！”
“陈家？哪个陈家？”
“桂阳县还有几个陈家？就是那个祁阳县首富啊。之前咱们桂阳县首富是严忠，这会儿严忠都已经逃到汉中去了，我盘算着，现在陈家也要成桂阳县首富了。”
“陈家上门女婿？啧啧，陈家大小姐我曾经远远见过一回，那叫一个漂亮！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名花有主了。”
“是陈家做事啊，那就不奇怪了，陈家可不缺钱。”
这样的议论，在桂阳县到处都是，陈雪莹已经嫁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