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弯腰赛

车队徐徐经过，并未在城内引起多大骚乱。

大玄朝也曾经历过万邦来朝的辉煌时刻，如今不过一个外国的使团觐见，没什么稀罕的。

李云生并未多想，待车队离开后，跟随人流穿过大街，朝对面走去。

鸿胪寺。

身穿紫袍的鸿胪寺卿转过身，深深弯腰，朝着马车行了一个连戏班的头子见了都自愧不如的礼，高声唱喏道：“那日苏殿下，我们到了。”

一旁，身穿蟒袍的燕王不屑地白了他一眼，似是在蔑视这种给外人当狗的行为。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圆挺的肚腩尽量往回收，而后竞争似的把腰弯得比鸿胪寺卿更低，同样高声道：“殿下，可以出来了。”

那日苏仔细回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幕，摩挲着手中一枚玉质扳指，默然道：“老师，自进入大玄境内以来，学生便认为大玄已是垂垂朽木，势必无法抵挡我族王师，可进入京城后，学生的印象却发生了一些改观。”

扳指闪烁一下，而后一道声音传入他脑海中。

“哦？”

那日苏继续道：“大玄其他地方虽是民不聊生，但京城依旧是难得一见的繁华富庶，而且大街上的人基本状况良好，而这些人中，又以大玄贵族子弟居多。”

绫罗绸缎可以换着穿，但身上的气质瞒不住人，有官身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上位者气息，世家子弟总带着一股目中无人的傲慢，这些都是藏不住的东西。

那日苏毕竟也是戎狄贵族中的贵族，只需一眼瞟过去，哪些人是贵族，哪些人是平民，一目了然。

他向那扳指中传声道：“若以如今之汗国，强行攻打大玄，其他地方都还好说，若是触动那些贵族，这京城恐怕会变成铁板一块，届时对我汗国将是一块硬骨头。”

“这骨头能啃，却也必定会崩坏几颗牙。”

扳指连续闪烁几下，像是传出笑声。

“哈哈哈，那日苏这一路走来，果然见得多了，不然也不会有如此想法，老师很欣慰。”

“老师谬赞。”

“你说的不错，如今的大玄尚未到完全衰老的时候，因此我们才需要做一些事情，逐渐瓦解他们，让大玄彻底瘫痪。”

“这便是老师非要我跟着过来的目的？”

扳指再不作声，算是默认。

秋风萧瑟，鸿胪寺卿和燕王都不是武者，秋风一吹，卷起一地银杏叶，也让两位大玄的高官贵族打了个哆嗦。

然而马车内久不出声，他们二人便只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鸿胪寺卿是弯习惯了的，此时只是有一点酸胀，燕王则不一样，他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大鱼大肉惯了，此时让他保持弯腰这个姿势这么长时间，难免有些受不住。

他那肥胖的身躯在发抖，连带着身上的肥肉也在一块块颤抖，脸上逐渐挂满汗水，蟒袍贴在身上，蟒纹看上去像是一条条扭曲的蚯蚓，汗水在将他的脸彻底变作一个小丑后，顺着下巴一撮小胡子滴落下来。

鸿胪寺卿则注意到燕王的情况，出于好心，低声提醒道：“燕王殿下，那日苏殿下还没出来呢，再坚持一下，否则会被人说我大玄无礼的。”

燕王却将这一番安慰当成了嘲讽，暗道本王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吗？你这老东西分明是在嘲讽本王支撑不住了！

于是他一咬牙，势必要与鸿胪寺卿比个高低，看看在里面那位出来之前，究竟是谁先站不住。

那日苏待在车里，又与老师聊了许久，直到二人在意识空间中同时哈哈一笑，这才结束了这场茶话会。

他从容地钻出马车，见状，鸿胪寺卿总算松了口气，说道：“殿下，您可出来了，燕王殿下都快站不住了。”

那日苏随意地摆了摆手，踩着矫健的步伐，三两步跳下马车，整理一下身上象征草原王储的大氅，将大氅向后一撩，高声道：“既如此，那就进去吧！”

说罢，他径直踏入鸿胪寺内。

鸿胪寺卿如蒙大赦，扶着腰站直身子，暗道自己这位置也大抵做不得几年了，这腰要是再这么弯下去，迟早得出问题。

他看到燕王依旧保持弯腰的姿势，奇怪道：“殿下，起来啊，那日苏殿下都说走了。”

燕王现在浑身颤抖得不行，就连行礼的双手都出现了大幅度的上下晃动，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腰疼……”

“腰弯久了，站不直了。”

鸿胪寺卿“啊”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殿下稍等，下官这就去给你找武者过来，帮忙活络气血。”

可他环顾四周，发现竟只有来自草原的武者，而原本应该在车队周围，既是保护也是警惕的禁卫军，已经被戎狄人以“实力太差，没什么用”给赶走了。

也正是在这时，他才注意到，因为没了禁卫军提前开路，周围已经围了很大一圈民众，纷纷对着他二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而咒骂的内容，也无非就是些卑贱、奴才、丢脸之类的内容，对此，鸿胪寺卿早已习惯。

于是他只好将求助的眼光投向几名从草原来的武者，讨好地笑着，用一口流利的戎狄话求助道：“能否帮帮我家王爷？他在这站了很久了。”

闻言，几名大汉相视一笑，笑容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见他们无动于衷，鸿胪寺卿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下意识看向四周的群众。

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想法，倒不是怕被拒绝或者嘲笑，而是堂堂大玄王爷，竟然需要这些升斗小民的帮助，甚至会有肢体上的触碰，这说出来岂不是可笑？

场面就这样僵持着，燕王现在度日如年，他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掉了。

一直站在鸿胪寺门口看戏的那日苏终于开了金口，用很大声的大玄话说：“既然这位大人都向你们求助了，那就帮帮他吧，别让人家太难堪了！”

他甚至动用了气血，声音一直传出很远，远到就连隔着两三条街的李云生都能听到个大概。

几名大汉这才隆重一礼，同样用大玄话回答道：“是！”

说罢，他们便走上前，两人架住燕王的手臂，一人走到他背后，双掌微微凝聚气血，而后猛地朝其后背一拍。

啪！

十分清脆的一声响，燕王的腰一下子就直了，挺起了他肥硕的胸部，眼珠子暴突，张着嘴，无声呐喊。

一片嗟叹声。

周遭的群众纷纷闭上了眼，这一幕实在太难看，燕王的名字也注定要与这段历史一起遗臭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