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魔鬼在人间

吴忧没有明说，也没有炫耀的意思。

毕竟再怎么说这东西也是出自一尊神明之手，能震撼到芙罗拉也算是情理之中。

而看对方的这个表现，显然这里面的灵魂是足够她用的了。

但芙罗拉却下意识地在远离这个罗盘。

哪怕她使用过那种禁忌来延长自己的寿命，但那些灵魂都是自愿奉献与她。

“这里面的灵魂.....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要问个清楚，这些灵魂上的绝望与悲哀让她无比忌惮它的主人。

“这不重要，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了解的那么清楚的好。”

吴忧依旧那般从容，他轻轻的敲了敲桌面然后说道：“这重要吗？”

“重要的是，它能解决您当下的困境，不是吗？”

“解决？”芙罗拉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用如此庞大的，充满了怨恨的灵魂来延续我的生命？旅人，你究竟是什么人？这简直是.....”

“简直如同恶魔？你是想说这个对吗？”

“难道不是吗？！”芙罗拉反问，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如此对待逝者，让他们在绝望中死去，禁锢在这冰冷的容器当中，这与魔鬼何异？！”

她斥责的铿锵有力。

吴忧面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他身子微微向后倾倒，靠在了椅子上。

“夫人，您似乎混淆了一些概念。”

“我从未说过，我是良善之辈。”

“我是一个商人，一个接受雇佣，完成任务的旅人。”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目标，保障我们团队的利益。”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冷冽。

“但我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这些灵魂在来到罗盘当中之前，他们都是自愿的，都是知晓的。”

这一点吴忧并不算是在欺骗，毕竟当初TK的用户协议里其实写的还算清楚，只是换了种说法罢了，而那些用户也确确实实的同意了用户协议。

从契约谨慎的角度来看他们的的确确是自愿的，还是知晓了利害的情况下自愿的。

“自愿的？这么多？”芙罗拉不敢相信，什么样的国度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座城池的魂魄，何等可怕的概念。

就算是将一座城屠戮殆尽，也不可能让所有灵魂都自愿被禁锢。

吴忧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置于腹前，姿态恢复从容。

现在这场交易的主导权来到了吴忧手上。

“夫人，我理解您的疑虑。”

他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但正如我所说，过程或许复杂，但结果是清晰的。”

“我无需向您证明什么，您也无需完全相信我。”

“您只需要判断，这个结果，是否是您所需要的。”

吴忧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剥离了所有情感与道德的粉饰，只剩下赤裸裸的利弊权衡。

芙罗拉沉默了。

她枯槁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点，发出细微的叩击声。

房间内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这位活了数百年的魔法师，此刻面临的，或许是她漫长生命中最为艰难的一次抉择。

接受，意味着她将使用这来历不明，甚至可能沾满罪恶的灵魂延续生命，这与她一直以来所受的教导，所秉持的某些信念相悖。

拒绝，则意味着她将放弃这近在咫尺的生机，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油尽灯枯，无法再庇护史尔基，无法弥补自己过往的遗憾。

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照在她苍老的面容上，更显沟壑纵横。

良久，她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

那叹息中，有疲惫，有不甘，有挣扎，最终却沉淀为一种决绝。

“史尔基......”

她轻轻念叨着徒儿的名字，试图在其中寻找让她坚持下去的力量。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吴忧。

那双浑浊的眼眸中，曾经的怒火与斥责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悲哀的平静。

“旅人，你说的对。”

“我是一个老师，一个长辈。”

“我确实还有未尽的责任。”

“这些灵魂的来历，我不再追问。”

“它们的过去，它们的怨恨，与我无关。”

这句话说出口，芙罗拉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上了更为沉重的东西。

闻言，吴忧站了起身，向着芙罗拉伸出右手。

“那么，交易愉快。”

芙罗拉颤抖将手抬起，与吴忧握了握手。

那只手，枯瘦，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与吴忧温热而有力的手掌轻轻一触，便迅速分开。

仿佛那短暂的接触，也带着某种沉甸甸的份量。

交易既已达成，吴忧便无意在此久留。

他收回手，姿态依旧从容，仿佛刚才那一番涉及无数灵魂的交易，不过是寻常市集上的一次货物交割。

“那么，我便不多打扰夫人了。”

吴忧微微颔首，算是告辞。

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芙罗拉坐在原地，望着吴忧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吴忧的手即将搭上门把手的时候，他脚步微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哦，对了，芙罗拉夫人。”

芙罗拉精神一振，凝神细听。

“这罗盘中的灵魂，虽然数量庞大，但您使用的时候，还请稍加克制。”

“毕竟，这东西并非凡物，它有其真正的主人。”

“若是一次性消耗太多，日后我也不好向那位交代。”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推开门，带着自己的队员离开了这间房间。

...........

夜风带着森林深处的微凉，拂过树屋的平台。

塞尔彼高用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留下浅浅的湿痕。

他走到平台边缘，格斯正靠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巨剑“屠龙”斜倚在身旁，仿佛一头暂时收敛了獠牙的猛兽。

黑色的披风融入夜色，只有在月光偶尔穿透叶隙时，才能勾勒出他那魁梧而沉默的轮廓。

格斯终于动了动，他抬手，摸了摸颈后那道烙印的位置。那里此刻一片冰凉，没有往日的灼痛。

他思索着，这是多久了，自己多久没有度过如此安静的夜晚了。

格斯刚想闭目养神，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地踩在木质平台上，显得格外突兀。

“格斯！”

“格斯！”

伊斯多洛那小子咋咋呼呼的声音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紧接着，他和小妖精巴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出、出大事了！”

“吴忧的那个车夫！”

“她、她不对劲！”

“她根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