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明白我
继续情愿热恋
这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不要等
这一刻请热吻
——《容易受伤的女人》王菲1992
陈俊生来沙滩寻陈家贵,看到他和钟传国的女儿钟艳艳抱在一起。
“叔”,陈家贵推开钟艳艳,尴尬地说道。
“钟大小姐,您这是?”陈俊生没有应陈家贵,疑惑地问钟艳艳。
“你们认识?”钟艳艳问。
“陈家贵是我的侄子,也是我的助理。”陈俊生说道。
“哦,陈家贵,名字我记住了”,钟艳艳晃晃手里的钱,又放回去小挎包里说道:“他帮了我个忙,本来要给大红包,如果是你侄子的话就不用了。你不是给我爹地推荐厂址,我当面提一句。”
送走钟艳艳,陈俊生盯着陈家贵湿答答的下半身说道:“下次给你买个泳裤,这大,大,大庭广众的。”
“不都一样,叔你结巴什么?”
白天,陈家贵跟着陈俊生在各种高端奢华的社交场所游走,夜晚又缩回陈俊生家简陋狭窄的客厅沙发入睡,像童话故事的灰姑娘,一过十二点就会被打回原形。
一天之内在两个天差地别的世界穿梭,陈家贵心生感慨,没吃过猪肉光看猪跑似乎没什么用,陈俊生让他见识的所谓世面,只是别人的精彩,看完之后还是要回归现实,在自己仅有的生存空间吃喝拉撒,无异大梦一场。
还没一周,陈俊生的老婆就开始暗示陈家贵每天起太晚,影响她早上做家务了。正巧陈家贵也觉得没意思,给陈俊生留了张纸条离开了。
出境入境又出关,陈家贵折腾小半天,终于回到南岭村。被摩托车载着拐过巷口,他远远看到三个穿制服的警察在敲自家门。
陈家贵拍拍骑摩托的人说:“这里下就好。”
“在这里下,价钱也不能少的。”那人有些不满道。
陈家贵塞给他之前说好的价钱,朝家走去,正巧陈任达来开门,看到陈家贵和警察站在一处,以为陈家贵惹出什么大事来。
“警察同志,我小儿子出了什么事?”陈任达有些紧张地问道。
“请问你是陈任达村长吗?”一个警察对照了下手里的文件说道。
“是。”陈任达说道。
“那不是,我们是来问问李富的事。”警察说道。
原来李富离开南岭村后,将好运集市开遍了国内的各大省会城市,每日数万民众在抽奖点穿梭,成为商场人气最高的去处。就在一个月前,一辆警车开进广州市中心的抽奖现场,在众目睽睽之下,台上激情表演的李富被带走调查。经过审理,李富承认每次在台上惊喜昏厥的幸运儿不是真的,都是花钱雇来的托。
李富选托的眼光十分高明,都是本地穷得叮当响的人家。一是大家不相信商人,却相信身边人,二是一夜暴富的故事容易口耳相传,谁落入困境不想咸鱼翻身。做托的人李富通通吸纳进组织,通过威逼利诱和限制自由的手段守住了他生意兴隆的最大秘密。几年下来,李富靠着这套暗箱操作的手段跻身富豪之列,要不是重要组织成员包养情人被原配告发,好运集市下一步就要进入所有三四线城市。由于涉案金额高达两亿,加上其他犯罪行为,数罪并罚,李富被判二十年。
按照法律,非法所得捐赠必须全数追回,接收机构不得保留,那么此前李富捐赠的修路费需要如数退还。
“应当的,应当的,等明天上班我和会计商量后尽快退回。”陈任达说道。
“感谢陈村长的理解,不知道你还记得一个叫曹红花的女子吗?”警察问道。
陈家贵听到红姑娘的名字,又凑过来了一点。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警察继续说道:“之前曹红花界定是意外死亡。这次审理过程中发现李富是杀害曹红花的凶手,需要对其家属做出赔偿。”
陈任达还没回答,陈家贵忍不住抢话,把红姑娘的家人是如何对待她,如何借题发挥跟南岭村索要赔偿,拿到钱后却连丧葬费都不出的事情向警察说出。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虽然之前你们处理了曹红花的后事,但毕竟非亲非故,赔偿照理只能支付给死者家属。”警察说道。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要赔偿,只是他们枉为父母,没有为红姑娘做过一点事。红姑娘还有一个女儿,要是赔偿可以等她成年后给就好了。”陈家贵说道。
“我们会依法处理。”警察说道。
陈家贵问到李富关押的地方,然后警察前脚刚走,陈家贵后脚就出了门。半天后,陈家贵回来了,拎着一把大锤往村头走去。
李富的事情已经传开,陈家贵一路走过去议论纷纷。
“村里出了这样的犯罪分子,真是让全村丢尽了脸面。”许会计评价道。
“当初提议立碑的不是你吗?”旁边的人戏谑道。
“此一时彼一时嘛,人有错,钱又没错,用在给全村人致富的钱就是好钱。”许会计辩白道。
“你还是认钱不认人呐。”
陈家贵来到村头,“致富路”的石碑立在那里,陈家贵只觉厌恶,抡圆了胳膊,狠狠砸去。
哐哐哐,也不知道当初是用多少水泥浇灌的地基,震得陈家贵手麻,石碑竟然还是纹丝未动。
“致富路”三个漆字在阳光下发着光,刺痛陈家贵的眼睛。他想起刚才在昏暗的探视间看到的李富,嘴角上扬,回味着享受过的奢靡,说着无悔今生的话,朝自己讽刺地大笑。
“红姑娘为你去死,实在蠢,居然假意帮我做托,暗地里收集证据,想帮你作证。她也不想想就她那种见不得人的身份,说了谁会信。”
陈家贵好想穿过铁窗,把李富锤成肉酱。可是他够不着,只能用大锤瞄准“富”字砸去。不知砸了多少下,石碑上才出现裂纹,从中心往外扩散开去,紧接着又是十几下,石碑轰然倒塌,带着油漆的碎片四散开去,好像红姑娘飞溅的鲜血。
陈家贵泄了力,愣愣地看向远方的残阳,视线逐渐模糊,一股咸涩的液体从嘴角流入。
办完事,陈家贵往回走,一路上都听到人们骂李富不是个东西,让各家不得不为这条路出钱。陈家贵到家没几分钟又摔门离开,陈任达一开口就不是自己想听的话。之前他说“集体决议是不会做的,不要因为你一个人的好恶影响村里的发展”,现在又说“千万不要觉得自己众人皆醉我独醒,清醒有什么用,还不如大多数人要不真糊涂,要不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有解决办法的问题不如不提,当时的情况是,陈家贵既拿不出修路的钱,也说服不了大家拿钱出来。陈任达为了整个村好,以当时李富的形象口碑来说,用他的捐款修路并无不妥。只是如今真相大白,陈家贵不想为了所谓的大多数人的利益,就掩盖一个弱女子香消玉殒的事实。
不久前,罗伟杰给陈家贵讲过一个关于电车的哲学难题。
一辆失控的电车在轨道上疾驰,其路径上绑着五名无辜的人。你身旁有一个拉杆,只需轻轻一扳,电车即可变道,从而拯救这五人的生命,然而不幸的是,另一条电车轨道上也无辜地绑着一个无辜的人。
多年来,人们从功利角度与道德角度出发,为要不要拉动拉杆争论不休。陈家贵想的是,如果终将有人丧生于车轮之下,至少不要认为少数人为多数人牺牲是应当的,多少拿出一点悲伤去祭奠,去忏悔。
太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陈家贵也想好了今晚的去处,富贵录像厅。吴丽君听说了李富和红姑娘的事,知道陈家贵此时不好受,一下班就过来陪他。
放映厅里发出规律的嘶嘶声,屏幕上雪花一片,陈家贵直直地躺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脸忽明忽暗。吴丽君走过去轻轻坐下,抬起陈家贵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的发丝。
“我真的很没用,谁都救不了,每次自以为是的出手相助,都将人推向更可怕的深渊。”陈家贵喃喃自语。
“你没有改变结局,却给了她人生少有的温暖,我想红姑娘对你从没有过要求,只有感激。她的想法或许很简单,你帮她,她就报答你,虽然失败了,但你不应认为她连对你好的能力都没有。”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
“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怎么会没用,那个被你从山里带出来的小姑娘龙玉荣,因为吃苦耐劳,现在都当上生产线小组长了。还有我,你怎么有的女朋友,不记得了吗?”
说完,吴丽君弯腰,轻轻一吻落在唇间,正待起身,脖颈被陈家贵搂住,往下一压,加深了这个吻。
不知道是谁先起来的,又是谁的力在作用,两人相拥在一起,然后推推搡搡前行,最后跌倒在休息间的床上。
陈家贵的内心很震惊,吴丽君这样外表冷淡矜持的女人,竟也能生涩热情地回应自己。她的身体内部像正在熊熊燃烧的太阳,卷起的风暴释放巨大能量,最后在黑夜里,绽放出绚丽多彩的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