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狱中,李愬快步从牢道中迈过。
天气炎热,闻到气味的那一刻他是一步也不想往里踏。
不过外面他暂时不想出去,事情办不妥,出去就得被公主劈头盖脸一顿骂。
李愬也没想到洛阳的大狱,自己晚上来与中午来竟是天差地别。
方才一进去一股刺鼻味扑鼻而来,像极了他走进营地马厩中打扫马粪时的味道。
“都是将那帮回纥关在一起惹得祸。他们在大狱中跟在草原上一样随意。”
李愬停下脚步。李愬立即将袖子里头的帕布拿出来盖住鼻子,里面的气味他一闻就上脑。
“吃喝拉撒睡都在里头?”
李愬惊讶的望着狱卒小赵。
李愬有些不想再往里面踏步,他只等狱卒打扫一遍再来都行。
小赵摇摇头。
李愬又迈步往里头走。
不过说话的时候李愬能听出他略带绝望。
“那倒没有,拉还是去了茅房。”
“他们不懂就教教他们。”
李愬感觉里面的气味不是想象的那么重。
于是继续往里头快步走着。
“教过,两位小王子不在,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懂,反过来也一样。”
小赵感觉有些为难,要是他们听得懂,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尴尬局面。
“将这里头好好打扫一遍。外面洒些水。”
“是。”
小赵点头答应,打扫可以,将军不懂,若是里面打扫的不干净,再撒上水那必定味道比现在还难闻。
“今日就打扫,弄不好留守大人都要来里头。”
昨晚韦恩安跟她那么一说,李愬知道自己下套可算是下在皇家头上。
若不是他娶了公主女儿,没有直接参与此事。
即使京城的陛下不计较,那些结成朋党的文官一口一个唾骂都得淹死他。
他娶公主被拦车投信,虽得陛下赏识,百姓爱戴。
可是他在二十年前就得罪了一大批好大喜功的文官集团。
李愬大步往前迈,小赵立即停了下来。
“可是大狱人手不够呀。六扇门还从我们这里抽调了一些人去。专门为拦截刺杀武相和裴中丞的凶手。”
真是可笑,潼关跟洛阳八关都有将领守住,都被刺客绕过了,区区几个捕快就能将人拿拿住。
李愬只是冷哼一声。
小赵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将军,要不你跟留守大人说一声,不要到大狱里头来了,探视的那日我们将人统统押送到门口。”
“这是冤案,留守大人不来可以,要是陛下派来钦差同行。”
“我倒是有公主这张护身符,贬几年官又能回来。钦差进大狱里头,一味到这味,先不论犯人冤不冤。你们肯定是要流放岭南的。”
李愬以为小赵会被吓到,可是小赵却是一脸疑惑。
李愬看出了小赵脸上不对劲。
“将军,你怎这么肯定他们是被冤枉的。进来这里面的大多都会喊冤枉。可是又拿不出冤枉的证据出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愬连连点头。
现在最重要的两件事,一件是找到那两小子,另一件则是找到证明他们是使团不是山匪的证据。
“还有,将军,我们大狱现在人少,大狱那么多地方,两三日怕是打扫不下来。”
“你大狱里面关着的那些不是人嘛。”
李愬突然想到,之前一群人围在一起,只是出谋划策坑回纥使团一把。
往些年月使团都是绕过八关,避开洛阳。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们进了关。
更没想到的是回纥使团在马背上很厉害,离开站马一点儿都不扛揍。
当然先有士兵办成的小贩近身将他们死死的抱住。
再有精兵办成的山匪摆他们一道。
“是。”
小赵身子颤抖着回答了李愬。
李愬发现自己刚才声音好像是大了一些。
他连连拍了拍小赵的肩膀。
李愬深知士可杀,不可辱的带兵之道,在兵营中他训练士兵时才会吼叫助威,平日里对士兵都是亲如兄弟。
“得去找一个会回纥语的跟他们说道说道,里面这种封闭空间会得瘟疫。”
李愬继续往前走,他耳朵听到了天网上的铃铛声,也听到了狱房中的打呼声。
“要不将他们还是跟原来一样分开关?”
“不必了,再过两日就提审了。”
“当场释放。”
李愬说完,小赵大喜,终于是要解脱了。
小赵开心的握紧拳头往后甩。
这几天小赵可是受够了罪,迫不得已每天都得进去。
“阿达西”
“安达”
李愬一走到那群回纥使团面前,本来是要揭下白帕,站在铁栏前面使团一眼就认出了他。
使团开心的给他行了一个搭肩礼。
此时的李愬一脸羞愧。
本来是设计拿他们的,现在却来大狱里面唱红脸。
“得尽快找到他们两才是,我怕找了翻译他们也未必听。”
李愬叹了口气,小赵也连连点头脸带尴尬的说道:“女狱里面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
“什么?”
李愬惊讶的帕子差点掉落在地上,若不是他本能反应快,他出去又要遭罪。
“腾出一间来让她跟他郎君住在一起。”
“可是那么多人,不知道那个是她的郎君。”
···
男狱中,大肚子的回纥女子走到铁栏前,里面的男子没有一个激动到哭的。
就连其它狱间里面的男囚也是跟使团男子一样,呆呆的望着这个大肚子的女子。
“完了,竟没有一个男人认她。”
小赵说完,旁边的囚犯连连点头。
李愬此时手拍着脑门。
“李文悦、石雄你两都带脑子了没,这你都将他捉上山。”
“送饭的时候多给她些,还有给她的被子加厚一些。”
李愬走出狱房交代完,绑在鼻孔上的汗帕才放了下来。
···
“夫人,他两这几天没来过大狱,大狱估计里面那味道他们也不敢进去。”
李愬边说边向韦恩安走过去。
“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像刚从金汁堆里捞起来的一样。”
“有吗?”
李愬拿起袖子放在鼻孔,感觉自己的衣服上有一股怪味。
“别过来。自己找匹马骑回去。自己找地方洗澡,洗了再回来。”
“别把那股怪味带到家里来。本公主先走了。”
韦恩安立即跳上马车,拉下上面的帘子。
“公主,郎君没带钱来。大热天洗冷水澡会着凉的。”
啪!
李愬刚说完,马车里面丢出两锭银子。
“那套衣服也不要了,郎君买套合适的衣服去。”
李愬拿起两啶银子,马鞭一甩,韦恩安的马车轮子转动。
李愬被抛在大狱门前。
李愬捡起手里冰冷冷的两个银元宝笑出了猪叫声。
···
“你说的活是这个?”
崇德指着上面苍蝇乱飞的粪坑。
“这个的工钱,可是你们前天干粉刷匠的三倍。”
罗会左手叉着自个腰杆,右手比划出的五个手指,被他立即收回了食指跟大拇指。
听刷漆的工匠说这两个小子,折腾一天只要工钱的十分之一。
这种地上白捡钱的活儿谁不要。
“这是什么,那么臭。”
保义拿铁铲子将金汁刮开,一股上脑的味道扑鼻而来。
“金汁!”
“金汁?金子是用这玩意儿做出来的。”
罗会憋住嘴里的笑连连点头。
他的心里已经彻底的乐开了花。
保义看着上面还是有一层金黄色的液体。
草原从未见过金子是怎么来的。
“怪不得金子那么贵,原来他那么臭。小的时候可汗还拿过金刀割羊肉给我吃。咦咦咦。”
保义鼻孔凑到金汁前更近了些。
“哎哎哎。你别靠它太近。这玩意未做成金子前有毒的。更不能吃啊。”
罗会自叹是个有良知的工头。
若是他刚才不阻止,眼前这个络腮胡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逆天的操作出来。
一旁的崇德走过去,已经被那气味给熏得连连后退。
一想到今天有两个活。那就去做另一个吧。
“崇德,我们两个将这活干完再干下一个。”
“不来,太难受。我去接下一个活。”
保义看了下外头刚好要说这池子不深,一脚踩下淹到膝盖位置。
···
上清宫中。李永嘉指着自己的鼻孔对道长说:“什么,让我去做法事。”
道长微笑的点了点头。
李永嘉则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来,玉真。拿着为师的桃木剑。”
“师父,徒儿还不会用它呀。只是出去见师兄们这样挥来挥去。”
李永嘉很愚笨的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
道长本想摇摇头,他还是笑眯眯的看着李永嘉。
“师父问你,《道德经》可曾读过?”
“读过。”
李永嘉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来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不到七岁。还有一个也看着很年轻。”
“那么年纪轻轻的父母就死了。好可怜呀。他们是兄弟吧?”
李永嘉还不知晓,她的十三弟,为找个合适的理由,跟自己见一面,那是煞费苦心。
“他们是给当朝宰相跟御史做法。好像一个是御史的亲戚,另外一个是他两的学生。”
李永嘉一惊讶,哪个宰相死了?还有那么孝顺的徒儿。
“不是为师为难你的。人家点名要女道士的。我们上清宫在洛阳的现在就你一人。”
李怡来时专门问了上清宫小道士,现在里面有几个女道人。
小道士只答一人。李怡大喜,那必定是二皇姐一人。
“可是我不会驱邪呀。”
“诺,这个。有了这法器,现在你就是女天师。”
“叮叮铛铛。”
“铃铛,灵当。一摇便灵。”
道长摇晃着手中的铃铛。
李永嘉拿过去,学着摇晃了两下。
看着摇晃一响的铃铛。
她抿嘴一笑,这是她离开皇宫大院远离勾心斗角久违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