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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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极北之地的荒原上,凛冽的寒风呼啸着贪婪的收割恒温动物的最后一丝体温,恶劣的天气使得没有进化出抵御这种温度的野兽都敬而远之,零星的杂草蔫巴的探头,又被人群中打头的领头人厚重的鞋底一脚踩碎。

领头的壮汉呼出一口掺杂冰渣的白气儿,哆嗦的捂紧了魂兽毛皮制成的大衣,低温并没有压抑住他暴躁的脾气,反倒是看着后方缓慢挪动的“罪犯们”,他当即大动肝火的怒骂起来。

“快走!一群打一鞭子才肯走一步的懒猪!竟然敢让我们武魂分殿接引的主教等这么久,胆子真是肥了!”

最近分殿里关押这些作恶的魂师的牢狱明显不够用了,要不然这种捞不到丁点儿油水儿的苦差事是不可能落在他头上的。

“大人…这批押送的名单中少了一个人,您看这…”明显比低了一阶级的下属搓着手唯唯诺诺的小声向着壮汉通告道。

“什么!你个猪脑袋是干什么吃的?还能让已经抓着了人给跑了!”

一听这话,本就满腹怨怼的壮汉立即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下属见他这个表情便立刻像鹌鹑一样害怕的缩起了脑袋,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讨饶的话,就看壮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和地面来了个狗啃泥…啊,不,亲切的接触。

“艹,什么杀千刀的玩意儿把老子绊了一跤…嗯?等等。”骂声停在半道,壮汉狐疑的把满脸谄媚的想要上前查看的下属推搡至一边,亲自上前动手把那个隐藏在皑皑雪地里的“绊脚石”刨了出来。

那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人。

准确的来说,是一个被干涸的血液覆盖全身的男人,好似长久没有打理过的藏青色长发糊在伤口上,阴郁的眉眼痛苦而扭曲的绞在一起,外套上暗红色的丝带宛若血线,落在雪地上红的扎眼。

“肋骨全断,全身没有一处不是重损的…这人他妈的竟然还活着?”壮汉在率先探查这人断断续续的气息后惊诧异然的吼道。

下属在壮汉的惊呼声终于回过神来,盯着刚从雪地里刨出来的男人,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他犹豫的开口:“大人…他看起来都活不了多久了,要不我们就…哎呀,先把人数凑够了再说,人可以再抓,要是让主教知道这事儿把我们这个月的月薪扣了…”

“闭嘴,就你脑瓜子里的鬼点子多。”壮汉先是没拒绝又没反对,眼珠一咕噜的转了一圈,而后一脸嫌弃的把那人拽起来往下属的背上一丢,笑骂道。

“你把人搞丢的,这活儿得你干,要是主教提起了这事儿…老子可不帮你擦屁股!”

“是是,那当然,您教育的是。”

下属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再背起那人的时,却觉得自己不像是背起了一位成年男性,更像是一坨没有所骨架支撑的烂肉。

这诡异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却又在壮汉不耐烦催促中,连忙一脚浅一脚深的跟了上去。

……

……

刃只感觉自己恍若坠入了最深最为沉重的泥沼。

窒息的感觉他体验过上万次,无数双手把他的身躯往下拽去,下降更深,下降绝望,直到到达他内心最为渴求的彼岸。

可命运从未如他所愿。

好生奇妙,他听到了骨骼愈合时增殖归位的轻微细响,那是他最为厌恶的声音。

他怎么还活着!

他凭什么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该死!该死!

自己为什么……还不去死!

魔阴滋养的的野兽睁开了冰冷的血眸,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底只剩泛滥成灾的血红色,无数癫狂的念头将他的理智挤占的一干二净,而他对此只有厌倦。

“卡芙卡……?”

他无意识又习惯性的念叨着,半天才反应过来并没有人去回应他。

可以让他暂时保留理性的言灵不在这里,躁动的怪物平息了片刻,兴奋的如潮水倒灌疯狂的攻克他的大脑的每一条念头,将它们扭曲成无法看清原貌的“麻花〞。

好在短暂的失明结束,刃勉强稳住心神,他眯起眼睛,殷红渐渐褪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室内装潢皆为黑色的酒馆,外面虽然能看出是白天,而室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之意。

刃缓慢的闭了两下眼,眼球最初的功能渐渐恢复,视野才逐渐变的清晰起来。

浑浊的气体钻入鼻腔,他面无表情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把目光停顿在了面前端着一杯散发腥味液体的男人身上。

“醒了?真是稀奇,真的有人会有这种愈合能力吗,行,也正好省我把这杯血腥玛丽给你灌下去了,放这儿了啊,别多事,自己喝了。”

男人的眼神在刃脸上惊艳的停留了一瞬,自说自话的把那杯液体放在桌子上,随意的摆摆手就走去给下一位点单的客人服务了。

刃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木木的坐在那里,目光再次开始涣散,厚重的死意掩盖了满身的煞气,双目无神,像是一只呆板死寂的木偶。

“兄弟…兄弟?你还好吗?”一位身材矮小的胖子穿过拥挤的人群,端着手中那杯血腥玛丽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他把手往刃眼前晃了晃,企图让对方注意到自己。

刃还在发呆。

就算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反馈,小胖子最终还是因为刃在这群凶神恶煞的家伙里的格格不入,在他身侧絮絮叨叨的低声念叨了起来。

“啊,你是什么罪名被流放到这儿啊?我也是老倒霉蛋了,平常也就仗着自己武魂放出来吓人顺便干一点偷鸡摸狗的事而已,那哪成想偷上跟武魂殿有关系的人身上去了,这事儿干的,也不至于就因为这个把我送到这儿吧,我可不想进那个…那个地方里去啊…”

小胖子说着说着,自己的腿脚忍不住又抖成了筛子。

“…这里是哪儿?”

眼前气息阴郁的男人突然出声,沙哑森冷的嗓音不由的把小胖子吓了一大跳。

小胖子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了半步,他有点后悔就这么想法没经大脑的凑过来了,磕巴了一会儿,他捧着手里的血腥玛丽小声的回答了刃的问题。

“你不知道吗,这里是可以获得极恶罪人狂欢的门票,杀戮之都的明面上的指引的地方,在杀戮之都里你可以获得想要的一切,代价就是你的生命,前提是…呃,喝下这杯血腥玛丽。”

话音未落,刃猛然抬眸,其中亮起的光芒惊的人心颤胆寒。

他不自觉的扯开嘴角,疯癫狂热的笑意如同血海的波纹般荡开。

“那么,为我求得死亡…同样也能做到吧,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