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武三郎一氧化碳中毒的程度不深,殷大雷开窗通风换气以后,他很快缓了过来。
虽然脑壳还时不时有针扎的刺痛感,但是武三郎已经恢复了他最强大的理智,他在内心思索着:
“巡检司这地方,我是不能再呆了,整天欺负破落户老农民算什么本事!”
“恶事做多了,要遭报应!”
“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也得托生进畜牲道!”
“我得走!”
“前段时间我的病,只怕也是悦来客栈掌柜徐兆岭捣的鬼!”
“他本想毒死我,可是我的命硬,他就千方百计的敲诈我!”
“马匹给他拿走还不算,他还惦记我的兵刃!”
武三郎一阵阵头疼,思考疲劳感太严重了。
武三郎第一次一氧化碳中毒,在客栈生病卧床休养以后,其实并没有痊愈,他的智商已经给徐掌柜至少永久削减了20点。
因为重度一氧化碳中毒,会导致大脑细胞严重缺氧损死,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永久伤害!
武三郎没有变成痴呆,整天流着哈喇子抢狗食,都是他的造化,冥冥中天注定,吉人自有天相!
殷大雷一向是个老实的厨子,至少没有捉弄过武三郎武都头。
如今殷大雷照顾武三郎的起居,端屎端尿好几天了。
思维简单的武三郎,已经充分信任了殷大雷。
武三郎睁开双眼,唤窗边呼吸新鲜空气的殷大雷过来,说:
“大雷,你过来帮忙看看,看我床顶幔帐上边,藏的钢刀和弓箭,还在不在?”
兵刃是武三郎的吃饭家伙,他奋力丢了上去,就再没有看过。
殷大雷来到床头,他踮着脚往幔帐上边招了招,说:
“武都头,是有一把刀,一张弓和一壶箭在那里。”
武三郎挣扎着侧转了上半身,说:
“殷兄弟,你将它们取下来吧。”
“哦。”
殷大雷答应着,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床尾,他小心翼翼的将钢刀和弓箭取了下来。
他肯定不能在床头干活啊,武三郎的头躺在那边呢,那样不讲究,殷大雷是个讲究人。
殷大雷将钢刀和弓箭放在了桌上,又将椅子复归原位,还使桌布擦了擦凳面的灰尘。
他回头问道:
“武都头,钢刀和弓箭您要放哪里,给你放床头吗?”
他以为武三郎要武器,强化自卫能力。
武三郎又趴在了床上,只是侧着脑袋说:
“殷兄弟,钢刀给我就行。”
“牛角弓和那壶箭给你。”
“那可是军中的家伙,劲太大,你把弦松一松,再练习。”
弓长期不用要把弦下来,弓身平放,弓身日常还得抹油保养,麻烦的很。
弓箭比钢刀长枪贵重,价值低于铠甲。
但是弓的制作周期长达几年,弓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铠甲更难获取。
那天武三郎无功而返,着急去向黄巡检复命,想着武器第二天还要用,就随手把武器丢桌子上了。
等他挨棍子被人抬回来以后,他已经没有力气下弓弦了,就强撑着身体,把武器藏在床顶幔帐上头。
殷大雷没有玩过弓箭,他是被黄巡检他们糊弄奴役的外乡人,自然被巡检司上下提防,他日常摸不到武器。
军弓就在眼前,殷大雷好奇呀。
他小心翼翼的举起了弓,一手推弓身,一手拉弓弦。
他感觉双手十分吃力,就十分谨慎加了小心,没有使上全身的力气,只轻轻的拉动一点点弓弦。
“砰!”
弓弦收缩,发出一声闷响,弓身震动,这把弓差点从殷大雷手中掉下来。
“哎!”
武三郎想要开口阻止,却为时已晚,弓已经虚发一次。
武三郎连忙询问:
“殷兄弟,你的胳膊没事吧!”
殷大雷小心翼翼的把弓放下,晃了晃右臂,说:
“武都头,我没用上力气,没事!”
他十来岁进厨房做学徒,如今单独做饭也两年时间了,早练就了一副麒麟臂,等闲震动不会受伤。
武三郎想起来了,殷大雷是新手,没有摸过武器。
他说:
“殷兄弟,你让我吃口饭吧,等我有了力气,我帮你松松弓弦。”
殷大雷也反应过来了,说:
“对,吃饭要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武都头,你吃饱了饭,身上的伤也能好的快。”
殷大雷净了净手,给病人小灶营养餐端了过来。
武三郎还是老样子,被子卷垫了肚子,上半身悬空侧翻,迅速吃掉了鸡蛋菠菜热汤面。
武三郎趴着消食的时候,殷大雷端着碗吃饭。
武三郎推心置腹的说:
“殷兄弟,巡检司不是久留之地,我打算养好伤以后,马上就走。”
殷大雷闻言,眼前一亮。
他挺喜欢武三郎,他觉得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儿,对人还挺客气,值得深交。
不像巡检司其他人,整天对殷大雷呼来喝去的。
殷大雷一边吃饭,一边帮着武三郎参谋,也好像是在说自己的打算,他说:
“武都头,巡检司不是人了呆的地方。要我说,早离开,早好,心里干净。”
“但是,出门在外,银子说话呀。”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武都头,你有钱吗?”
武三郎趴在床榻上眨巴眨巴眼睛,说:
“殷兄弟,不瞒你说,我如今只有几件衣物和杀人的兵刃,浑身上下,屋里屋外,再没有半文钱属于我。”
殷大雷明亮的眼神暗淡下来,说:
“武都头,天下虽大,咱没有钱,可是哪里都去不了呀。”
武三郎不愧是响当当硬邦邦的钢铁汉子,反驳道:
“哎!”
“殷兄弟,此言不妥,此言差矣!”
“我是没有钱,但是悦来客栈的徐掌柜,他肯定有钱呀。”
殷大雷已经知道,徐兆岭掌柜讹武三郎100两银子,抢走一把钢刀抵债的事情。
他不解的问道:
“武都头,徐掌柜可不是义薄云天的好人,他能够还借给你钱吗?”
“我不信!”
武三郎轻轻的摇了摇头,说:
“殷兄弟,这你就不懂了。”
“活着的徐掌柜,自然不肯借给咱银子。”
“死去的徐掌柜,一定得把银子都给咱们。”
对于谋害自己不成,还百般勒索的徐兆岭,武三郎已经起了杀心。
他本来就不是遵纪守法,循规蹈矩的老实人。
武三郎要是老实人,不可能因为边军拖欠几年军饷,他就偷兵刃马匹逃之夭夭。
殷大雷也不是吓大的,他闻言精神一振,心中向往自由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嘘!”
殷大雷阻止武三郎说下去。
“小心隔墙有耳!”
他放下了碗筷,把椅子挪到床头,面色凝重,小声的问:
“武都头,你一个人办不了这件事吧?”
“就是我帮助你,咱们两个人,办这件事也难呀。”
“据我所知,徐掌柜是黄巡检的亲戚,他跟西门都头的关系也不错。”
“30来号弓兵,加徐掌柜几个人,咱们干不过呀!”
殷大雷这番话,让武三郎心中大定。
他做梦都想有人帮助他,殷大雷这个实在的小兄弟,是他的救命稻草。
如今救命稻草变成了可横跨江河湖海的独木舟,世间再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武三郎高兴,武三郎开心,他恨不得仰天长啸,以发泄这段时间的愤懑!
但是,他不能。
武三郎满面笑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指了指桌子,说:
“殷兄弟,你将弓取来给我。”
殷大雷有些不解,将军弓递给了武三郎。
武三郎一手接弓,一手检查了弓弦。
“殷兄弟,你闪开一旁!”
殷大雷不明所以,他回到桌边,离开了几步。
“哎!”
武三郎忽然将整个上半身立了起来,腰以下紧紧的扒住床板。
武三郎一把扯开床上的被褥,露出了实木床板。
“嗯!”
他单手使力,将弓的一头抵在床腿上方结实处。
一手下压,一手松弓弦。
一个病人,在床上,进行危险的弓弦松弛操作。
这是要命的活!
为了逃出巡检司这个魔窟,武三郎将生命置之度外!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落下,重伤之人身体虚呀!
“武都头,我来帮你啊?”
殷大雷看不懂操作,只是觉得武三郎很吃力,想要上前帮忙。
武三郎根本说不出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手上抓紧操作,终于在虚脱之前,将弓弦放松,又重新固定好。
“砰!”
武三郎抓住弓的手搭在床边,他有气无力的身子扑倒在床上。
武三郎声音微弱:
“殷兄弟,你来试一试弓的力道如何?”
殷大雷哪里还不明白?
“武都头这是为了两人的自由大业,强撑着身体,松了弓弦,好方便自己多加练习。”
“哎!”
殷大雷心潮澎湃,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说,也没有吐出半句。
“武都头,我殷大雷不是孬种,你擎好吧!”
殷大雷试了试弓,力道还真不错,他能够轻松驾驭。
武三郎问道:
“你开半圆,用几成力气?”
殷大雷又试了试,说:
“五成力气足矣!”
武三郎眨巴眨巴眼睛,提醒道:
“殷兄弟,你可以抽空多练练弓箭。”
“只记住两点,一是不要拉满弓,伤你的胳膊。”
“二是不要空拉弓弦不射箭,伤弓身。”
殷大雷点头记下了。
武三郎又招呼殷大雷弯腰靠近,他抓住了殷大雷的手,轻轻的说:
“殷兄弟,有你助我,天下还有哪件事难得了你我兄弟二人的?”
“不能有了!”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殷兄弟,咱们两个人发大财,然后远走高飞,纵横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兄弟,我想,咱们这么这么办,你看行吗?”
“啪!”
殷大雷一拍大腿,抬手握紧了武三郎的手,说:
“武都头,你我二人合力,定能叫巡检司一帮狗贼俯首称臣。”
“武都头,我都听你的,咱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