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安听他喊完这一句，突然收住笑容，问道。
“好啊，你要比什么？”
“自然是比你最为擅长的弓射！”段容意气风发道。
“我最擅长的不是弓射。”
段容闻言，稍微怔了怔。
裴济安是不是最擅不擅长弓射他不清楚。
但他自己，确实是最擅长弓射，而且只擅长这个。
裴济安冒出这么一句，让他过来之前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的词全忘了。
“额……”
段容顿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道。
“无妨，我们先比弓射就是！”
裴济安点了点头。
“行，你先等着。”
说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就转身离开，把萧庆拉到一边。
“怎么个事？”
说话间，语气微微有点冷。
萧庆听出这冷意，也明白是因为什么。
自己没经过允许，就突然带这么一个人过来。
事虽然小，但往大了说，可以说是疏忽营务，至少也可以说是目无上下。
这里虽然不是正式的营寨，但也是裴济安指定的集结地，随随便便带人过来……
裴济安压服他们之后，可以礼贤下士，对他们以弟兄相称，但他心中却不能没数，真随便起来。
于是连忙解释道。
“裴大人，我劝过他了，可是……”
“说重点，这是谁的人。”
裴济安也明白萧庆是什么人，知道他不会做这样的蠢事，这人多半是自己非要跟来的。
而他非要跟来，萧庆却没有一点办法，说明对方身份很高。
但看他年龄，看样子比裴济安都还小一点，估计也就是刚满二十岁，不可能有多么的功劳。
就算是袭爵，也最多袭到卫这一级，不足以让萧庆忌惮到这个地步。
那就是这人要么是奉上官命令来的，要么是家里长辈很有来头。
萧庆也很快答道。
“这位的家父，乃是当朝兵部侍郎。”
裴济安听了这话，略显诧异。
倒不是觉得这品级太高了。
毕竟他现在的位置，就连沈九都不敢明着把他怎么样，一个兵部侍郎而已，远不能让他感觉很有压力。
他只是奇怪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好好的兵部侍郎之后，不去科举做官，跑来三大营当小兵。
在大周倾向以文制武的局面下，文官无论是升迁速度还是同品级下的权势，都比武官要强得多。
父亲是兵部侍郎的情况下，但凡是多花点功夫好好进学。不说进士，多考考中个举，用不了几年青云直上了，还用得着在这要跟他比试箭艺？
“他是怎么想到找上我的？”裴济安问道。
听到这个，萧庆顿时又不好意思了。
“还是因为之前，弟兄们回去吹牛，把大人辕门射戟的事传的到处都是，所以……”
萧庆看了段容一眼，接着道。
“他不信，说是我们编出来瞎说的，要来亲自会会。”
看着裴济安满是无奈的神色，萧庆又补充道。
“也有另一个原因，他认为自己的弓射不在陈则水之下，更不在大人之下，想为五军营参加大比，所以才坚持着要过来，要与大人一决高下。”
说着说着，连头都低了下去。
毕竟大比这一件，本来就不关裴济安的事。
是他们惹出来的事，才让裴济安沾了这个麻烦。
现在却又因为这个事引出麻烦，让裴济安还要证明他有这个资格。
裴济安虽说不计较，但他们心里岂可十分自在的。
闻言，裴济安点了点头。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也行吧，他弓术到底如何？”
“这……”
萧庆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段容在远处没有过来后，这才小声对裴济安解释起来。
原来这段容，弓射之术确实还算凑合。
但也只是凑合而已，真要计较起来，估计还要比萧庆等人差一些。
但架不住有人巴结，让着他捧着他，又是一顿马屁下来，让段容产生了自己箭术天下无双的错觉。
据萧庆说，段容听说裴济安辕门射戟的事迹后，没有第一时间找过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有耐心，而是因为他真跑去试了。
但试了好几天，都没有成功，甚至连距离缩小后都做不到。
段容又问了平时围簇在他身边的人，他们也都说做不到。
于是他就坚定的认为这是假的，或完全是运气，就要来和裴济安比试比试，拆穿他的真面目，顺便把大比的资格抢过去。
“……”
其实裴济安也不想参加大比。
他倒是很有信心夺魁。
但对裴济安现在的处境来讲，风头太大未必是好事。
可一来，毕竟是答应过谢抚北了，他不想食言。
二来……对于不知天高跑来打假自己的段容，裴济安心中好笑之余，也不免有些手痒，想要给他上一课。
确认这些有顾虑的点之后，裴济安站起身，走回段容的身边。
“怎么，比不比？”
段容兴冲冲问道。
裴济安笑了笑，取下自己背着的弓，朝着旁边最茂密的一片林子走过去。
雪都已经融尽，但大部分树还没来得及长出新叶来，大部分都只是光光秃秃的，或是才开始发芽。
段容一路跟上裴济安，在他身后喊道。
“你要去哪，到底是比还不是不比？”
裴济安没理他，只是看着树林中的树木，石头，和溪水。
慢慢张弓搭箭，看向远处。
段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你要比射树吗？我看还是不必了，我们只比射戟就好，也不必像他们说的那么远，我们只比谁射的戟摆的更远就是。”
按照萧庆等人的说法，那戟是在一百五十步外。
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如果近一些，五十步，甚至六十步，他就多少可以中几次了。
他旁边围着的那些人，都只能三十步而已。
段容觉得，裴济安估计也比这个强一点。
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练习，真要比起来，未必是他的对手。
裴济安没搭理他，自顾自瞄准。
“行吧，射树也行，可是这样不好比，我们还是规定一下……”
段容的话还没说完，裴济安手中的箭已经射了出去。
轻轻的箭矢钉到硬物的声音。
但段容没有看到在哪棵树上。
甚至于仔细寻了半天，也没找到。
这个时候，萧庆等人也早已跟了过来，都在后面盯着不说话，都等着裴济安打段容的脸。
但这一箭出去。
他们也没看清。
只看到了一瞬间的轨迹，但确实没看到落点。
对着远处的树干看了半天，也是一无所获。
树枝，树叶？也明显不是啊。
“喂，你到底瞄哪了？”段容左右看不清，很是急切地问道。
裴济安看着他的脸，轻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会去买点肉来，就当你输的赔礼了。”
“不是，什么肉啊？”段容一脸的不解“还没比呢，你怎么知道我输了？”
裴济安走回萧庆身边。
正打算张口，想了想后，却摆了摆手，走向另一个兵士。
正是之前那个射过树叶的陈则水。
这人沉默寡言，似乎还是个面瘫，看到裴济安过来，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敬意。
裴济安问道。
“看清没。”
陈则水点了点头。
“在哪？”
陈则水抬起手，指向远处的地面。
“看清射中了什么没有？”
“蛇。”陈则水言简意赅。
裴济安闻言，点头笑道。
“你带他们过去吧。”
段容站在裴济安身后，满脸的茫然。
蛇？
什么蛇？
哪里有蛇？
但裴济安依然没搭理他，而是看向走过来的萧庆，叮嘱道。
“让这位段公子买点肉，和那蛇一起炖了，给大家补补身子吧，吃完了就回去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直接背上弓，走到树林外，上马离开。
直到裴济安消失在视野中，段容才明白过来裴济安到底说了什么。
他直接一把抓住陈则水，激动地问道。
“你看清了？”
“嗯。”
“快带我去。”
“好。”
……
很快，陈泽水带着众人，来到了两百步外的小溪旁。
乱石嶙峋间，一条和枯叶颜色一模一样的长蛇被钉在地上。
那支箭，甚至三分之一都已经没入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