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少帅

见众人狐疑的眼神,孙茹心里微微一凛,暗自明白,自己的装束与身份实在大相径庭,“娘家人”对她起疑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小姐和丽塔顷刻之间难以联络,她只得强迫自己独自面对局面。

孙茹悄然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细细梳理起小姐所嘱托的每一分枝节,而后缓缓伸手,从长衫外兜中取出一截竹筷。

那是半段折裂的筷子,断口粗粝,木刺森然,孙茹将其平置于桌,一推,送至众人眼前。

围观者目光即刻凝聚于那断筷之上,似是那不过盈寸的物件竟饱含某种玄妙玄机。

掌柜眉头微蹙,陷入短暂沉吟,旋身步入后厨,不多时,手捧另一截筷子返了回来。

他将两截竹筷放到灯下审视,缓缓拼接比对。

一时间,众人的呼吸仿佛同一封存于空气之中,寂静凝滞得能听见木纹交错的脆响。

那断口竟天衣无缝,木纹展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契合。掌柜的眉宇稍霁,然眼眸深处,依然缭绕着某种探寻的暗流。

“光凭这东西,还不足以令我们完全信服。”

突兀的嗓音如冷锋划破静谧,赵六陡然一震,总算瞧清阴影下竟潜藏另一人。

那人缓步迈出,摇曳灯火映亮的,竟是崇实中学那位年纪轻俏的女教师——林静秋。

“哟,林老师也在这儿呢。”

林静秋虽容貌秀逸,清丽绝俗,一身素雅布衣更映得她风神自若,却又因那清澈的眼眸中时时氤氲着某种沉思的愁绪,添了几分不染铅华的深邃。

她既异于寻常闺阁女子之拘傲绣作,又不若那些风流自赏的雅士只热衷章句辞章。

那一身经纶学识,不是用作彰显显赫身份的装饰,而是凭以担起国忧家痛的重负。

她放弃北平优渥的高薪工作,毅然投身于家乡,为的不过是育材育人。

赵六虽没读过几天书,但对林老师这般高风亮节、造福桑梓之人,心底不禁生出几分敬意。

此时此刻,这位平日里总是笑靥如花的林老师却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白皙秀气的脸庞上,不见了往日的温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霜,纤细的眉头微微蹙起,平日里温和有神的眸子,此刻却犹如锋利的刀锋,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孙茹。

专注而凌厉的目光来回扫视,仿佛要将孙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作为老师,她早已练就在片刻之间,看穿对方是否在说谎的本领。

“你说你是上海那位林女士的朋友,这东西可不能完全证明你的身份,”

她声音严肃,带着一丝审问,“说不定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孙茹定睛一瞧,心中诧异,脑海中却是一阵复杂的思绪翻涌:

“这林姓莫不是有魔法不成?先前有个儒雅不凡的林教授,如今又冒出个冷若冰霜的林老师。

难不成全天下姓林的美人,都让我给撞上了?”

孙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林静秋那张冷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想要将眼前这位女子的每一分容貌都铭刻在心里。

“这世道有趣得紧,美人都姓林,莫非这是老天给我的什么暗示?

这般出众的人物在我面前接二连三地现身,幸亏比安卡没在这儿。

这林老师虽说看着清冷,却年轻又漂亮,比安卡看到了,非得嚷嚷着亲近一番不可,到时候保准这场面更加麻烦。”

尽管脑中的思绪万千,面对林静秋那份凌厉的逼迫,孙茹却未曾显露任何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稍稍紧了紧,旋即从容不迫地伸手到怀里,将那护照稳稳地掏了出来。

“林女士,这是我的护照,上面有我的详细信息,还有法国领事馆的盖章。”

孙茹的目光坦荡,语调清晰,习惯性的职业素养让她的每个动作透出一份自然与熟稔,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的不安。

林静秋伸手接过护照,将它摊开,目光平静而专注,每一页都用心辨认,指尖微动间,那一双眼眸却如刀刃般锐利,似乎连护照最细微的印痕和字迹都难逃她的审视。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拉得格外漫长,众人屏息以待,周遭的空气都似凝固了一般。

直到林静秋合上护照,她的眉心依旧微微蹙着,显然疑虑未消。

“护照倒是真的,但为什么出境记录一栏,显示你去的是德国,而不是华国?”

她语气间带着些许探究与警觉,显然并未完全相信孙茹的说辞。

“因为小姐带我经德国去往捷克,直到奥运会开完我们才从德国坐船来到华国。”

“原来如此,那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回答出来,我就相信你。”

林静秋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犀利得像薄刃轻敲玻璃,牢牢锁住孙茹。

她用法语缓缓说道:

“Le célèbre roman Les Misérables estécrit par un auteur français très connu.

Peux - tu me dire quels autresœuvres cet auteur a créées?

(著名小说《悲惨世界》是由一位非常知名的法国作家所写。

你能说出这位作者还创作过哪些作品吗?)”

她的语调平静如湖水,波澜不兴,却透着一种隔绝退路的迫切。

孙茹定了定神,用法语流利地回答:

“L'auteur de Les Misérables est Victor Hugo. Il aégalementécrit Notre - Dame de Paris.

Dans ce roman, l'archidiacre Claude de Notre - Dame est un homme hypocrite et cruel. Il a d'abord aimé, puis haï la bohémienne Esmeralda et l'a persécutée.

Alors que Quasimodo, le sonneur, malgré son visage laid, a un cœur pur et a sacrifié sa vie pour sauver la jeune fille. En outre, il y a Le Quatre - vingt - treize, qui décrit les vastes tableaux historiques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 montrant la complexité de la nature humaine dans la lutte acharnée entre la révolution et la contre - révolution.

Et Le Rire des hommes estégalement très célèbre. Le protagoniste, Gwynplaine, a eu son visage défiguré et garde toujours un sourireétrange.

Hugo a révélé la noirceur et l'injustice de la sociétéà travers son histoire.

(《悲惨世界》的作者是维克多・雨果。他还写了《巴黎圣母院》。

在这本书里,巴黎圣母院的副主教克洛德是个虚伪又残忍的人。

他先爱上了吉普赛女郎埃斯梅拉达,而后又迫害她。

而敲钟人卡西莫多,尽管面容丑陋,但内心纯洁,为了救这位姑娘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此外,还有《九三年》,它描绘了法国大革命时期波澜壮阔的历史画面,展现了在革命与反革命的激烈斗争中人性的复杂。

《笑面人》也非常有名。主人公格温普兰的脸被毁容了,却始终保持着一张怪异的笑脸。

雨果通过他的经历揭示了社会的黑暗和不公。)”

林静秋微微点头,眼神流露出遇见文学同好的欣然,但脸上的神情犹未及其深感便隐回一派肃穆。

她继续以法语问道:

“La Marseillaise est l'hymne national de la France. Peux - tu me raconter le contexte historique de sa composition?

(《马赛曲》是法国的国歌。你能给我讲讲它的作曲时代背景吗?)”

多亏上学的时候学得认真,不然今天怕是要出事情。

孙茹暗自庆幸,徐徐用法语继续答道:

“La Marseillaise est née pendant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À cetteépoque, la Franceétait confrontéeà des difficultés internes et externes.

Les forces féodales intérieures tentaient de rétablir la monarchie, tandis que l'Alliance anti - françaiseétrangère regardait la France avec convoitise.

En 1792, l'armée alliée d'Autriche et de Prusse a lancé une intervention militaire contr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

Les populations de toutes les régions de la France se sont rapidement organisées en milices volontaires pour se rendreà Paris et défendre leur patrie.

Un capitaine du génie, Rouget de Lisle, a composé cette chanson enthousiaste en une nuità Strasbourg pour encourager le moral des troupes.

Au début, elle s'appelait Chant de guerre de l'armée du Rhin.

Les milices volontaires de Marseille ont chanté cette chanson en marche vers Paris, et depuis lors, elle est devenue connue sous le nom de La Marseillaise.

Cette chanson est pleine d'esprit de combat et de patriotisme.

Elle a considérablement stimulé l'ardeur révolutionnaire et la volonté de combat des Français.

Elle a joué un rôle important dans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 et est devenue plus tard l'hymne national de la France.

(《马赛曲》诞生于法国大革命时期。当时,法国面临着内忧外患。

国内的封建势力试图复辟君主制,而国外的反法联盟则对法国虎视眈眈。

1792年,奥地利和普鲁士的联军对法国大革命发动了军事干涉。法国各地的民众迅速组织起志愿军前往巴黎保卫祖国。

一位名叫鲁热・德・利尔的工兵上尉在斯特拉斯堡一夜之间创作了这首激昂的歌曲,以鼓舞军队的士气。

最初,它被称为《莱茵军战歌》。马赛的志愿军在向巴黎进军时高唱这首歌,从那以后,它就以《马赛曲》而闻名。

这首歌充满了战斗精神和爱国情怀。它极大地激发了法国人的革命热情和战斗意志。

它在法国大革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后来成为了法国国歌。)”

林静秋听罢,嘴角微扬,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Très bien, tu as répondu correctement. Je suis convaincue.

(非常好,你回答正确。我相信你了。)

孙小姐,如此一来,我也就确信你并非什么心怀恶意之徒。

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哪里哪里,这都是规矩使然。”

孙茹微微一笑,答道:“林老师严谨是好事。我也盼望着尽早把这些事情理清。”

众人见林静秋终于放下疑虑,脸上的防备之色也如午后寒霜般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惊讶与兴味之间的神情。

“你真是从法国来的?”

赵六按捺不住好奇,打量了她一番,忍不住问,

“可你这打扮,实在不像当下的洋式人物。

西安城里沾了洋气的人,无不西服革履,抹油抹粉,恨不能将‘文明开化’四字明明白白挂在脸上。

孙小姐你倒好,倒像个乡间出城的姑娘,我们险些认不出你了。”

孙茹嘴角微翘,话里含笑:

“这是我家小姐的主意。原本我也想穿得正式一点,毕竟这次见面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礼数不可松怠。

可小姐劝我,搞地下情报不能过于扎眼,俗则安,朴则妥。

我思来想去,还是她的说法更妥帖。”

“你家小姐?”

此言一出,几人面面相觑,眼中讶然多生。

“你不是入了洋籍吗?怎么也得伺候小姐?难不成是给洋人地主当了佃户?”

孙茹被这形容逗得笑声盈盈,

“不是啦。

我家小姐名比安卡・冯・沃尔夫冈,家里经商。

我被她所救,为偿还恩情,替小姐工作,不过算是她华国行的向导罢了。

我家小姐神通广大,未卜先知。哪怕戏文里的诸葛孔明,也逊色几分。”

掌柜听了孙茹的描述,兴致顿时攀升,

“竟比诸葛孔明还厉害?

这可真是惊才绝艳之人,孙小姐,你家这位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

赵六闻言,眉毛一挑,颇有几分调侃意味地说道:

“莫不是江湖上的那些能掐会算的老把戏,专靠糊弄人吃饭的神棍?”

孙茹浅浅一笑,指尖若无其事地拨弄了一下鬓边发丝,那笑意里却藏着几分矜持的骄傲:

“比安卡可不是什么三教九流的江湖骗子。

她目光通透,远胜常人。年初那会儿,西班牙尚未开战,她早已预见端倪,提前布下妙局,待到战端初启,竟一举赚得钵满盆盈。

两个月前,华国奥运代表团尚未踏足欧洲,她便下令备足银两与粮食,遣我在威尼斯港口恭候,如此未卜先知,岂是等闲之辈所能及?”

看两人满面疑惑,林静秋忍不住在一旁解释:

“西班牙是个在欧洲的国家,虽远隔十万八千里,却离我念书的地方不算太远。

而威尼斯,是欧洲一处声名颇隆的港口。”

掌柜与赵六听罢,不由对视一眼,面色微变,低声窃语起来。

“这般未卜先知之能,如果是真的,那她来西安城,岂不是西安要出乱子?”

“你家小姐,莫非是那个上了报纸的?”林静秋一拍手,似有所悟,目光灼灼地看向孙茹。

孙茹眯着眼,唇角扬起几分满意的弧度:“正是。怎的,西安这远地也听闻她的事迹了?”

她神色间藏不住一丝欣喜,丝毫不晓国府的报纸上是如何评价比安卡。

“哼,你还不晓得她是何等威风人物——委员长亲自授勋,举国瞩目,这份荣耀,可非寻常人能消受。

你家小姐刚从南京拿了天大的好处,回头又遣你来西安找我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

比安卡悄然靠在书房那扇厚重的油漆木门旁,侧耳听了听屋外动静,确认下人们都已散去。

只见赵四女士熟练走到窗边,将两扇窗户用厚实的天鹅绒窗帘掩得密不透光,随后回身走向房间中央的三角钢琴前。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动琴键,悠扬的旋律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掩盖了可能藏匿在暗处的窃听器所能窃听到的一切声响。

每当张学良需要与别人密谈时,赵四小姐都会弹起钢琴,两人夫妻多年,早已经形成了默契。

张学良就身坐在比安卡对面,目光复杂地注视着眼前这只小小的跨国忘年交。

他修长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眉间散发出几分掩藏不住的疲惫。

张学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手中茶盏翻转时,茶水在晕黄灯光下微微泛着涟漪。

“少帅,昨天一个晚上,咱俩话已说了八成。

不过你也知道,剩下两成还没说的话,最紧要。”

比安卡盘起腿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支撑着小脑袋,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少帅。

张学良轻轻放下茶盏,微微一叹,声音沙哑但不失温文,

“这里放了六个窃听器。”

他沉声道,“卧室、书房、客厅、甚至窗台下都有他们的人。

你得明白,比安卡小姐,这里是西安,许多事未必都由我说了算。”

比安卡眨了眨眼睛,目光若有所思。

她本以为少帅作为西安睡衣登山大会主持人,怎么也是叱咤风云,称霸一方的大佬,没想到住宅里竟然密布窃听器。

为了昨晚的交谈不被旁人听去,前半夜赵四小姐弹琴,后半夜丽塔坐在床头鬼哭狼嚎,以盖过两人声音。

“看来张先生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呼风唤雨,潇洒快活。”

“有时候……”

张学良嘴角一勾,笑意中竟渗出一丝难言的苍凉,

“在常公眼里,我不过是一枚弃用有时的棋子。

外人以为我割据一方,风光无两,即使当了卖国贼,不放一枪丢了老家,照样当司令做军阀。

他们纷纷骂我,却不知我也是如履薄冰,个中寒凉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少帅愿意与我说这些,是不是把我当内人了?”

比安卡眼尾微挑,道中一丝促狭的调侃。

“比安卡这样的女子,我承受不起。

寻常姑娘,再怎么跳脱,也不过上房揭瓦。

而你这混世魔王,却是撺掇我把天戳破一道裂痕。”

“这便叫逆天了?不过是棋局外的布置罢了。

有时棋局胜负,却来自棋盘之外。”

比安卡声音从容,然字句却犹如银针挑破旧疤,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那些话似是风声漫不经心,却恰如暗夜中的剑锋,戳在人心的软处。张学良沉默。

她微微俯身,气息盈盈低绵,似有耐心的咏叹:

“华日之间必有一战,刀兵在即,常先生却还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等日后华日战争开启,便是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都是抗日救国的一份力量。

现在东北军队对垒赤军,左右死的是华国人,削弱的是未来的抗日力量。”

她的声音沉入张学良心底,如滴水投湖,泛起无休的涟漪。

张学良不露声色地盯着她,只微微颔首,如置身局外之人,示意比安卡继续言说。

“东北军的弟兄们,还有心思剿供吗?也不过是赤军一哼‘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便教他们泪流如雨,难分敌我了。”

“比安卡你这番说辞,不像南京来的商人,反而更像延安来的探子。”

面对张学良调侃,比安卡笔直伫立,将双手抱在胸口,仿佛是一尊沉稳却清冷的雕像,以此表达自己问心无愧。

“张先生,我的手上有一批捷克陆军战备仓库里流出的马四环步枪。说是十年前的老枪,实际都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膛线全新,至今没放过一枪,还裹着军械库的油纸当嫁衣。

我愿以低市价三成的价格售予你和杨将军。只是——我须得提一个条件。”

钢琴声戛然而止,房间里骤然寂静,四周仿佛连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哦?”张学良缓缓抬起眉头,似笑非笑地揣度她,“什么条件?”

比安卡没有立刻回答。她将视线转向窗外夜色朦胧的庭院,不知作何思索。片刻后,她低声道:“我需要去那里。”

钢琴声很快恢复,张学良目露错愕,竟一时没有接话。他脸上的表情在自己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清晰,那蹙起的凌厉眉头分明透露出内心对这提议的疑虑与警觉。

“你想去那里?”他坐直身体,靠回宽大的椅背,语气里不乏迟疑和审问意味,“你就不怕被他们吊路灯?”

比安卡的眼神淹入一种决绝的薄冷,语气静得如冬夜的风声。“不怕。而且这事对我——非去不可。”

张学良抿了抿唇线,眉间阴云愈重。他修长的右手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摩挲,似乎在权衡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是不是一次危险的试探。

片刻后,他语气放缓,变得几分柔和:“比安卡小姐,恕我直言,此事非小。我虽非不能帮你,但其中风险非同小可。你应明白,那里不比西安地界,你若贸然前去,恐怕不是凑热闹那么简单吧?”

“张先生。”比安卡轻笑了笑,一步步走向桌边,目光盈盈而坚定。她将一只手压在桌面上,语速不快却字字有力,

“别低估我的计划性。我至今所有冒险,没有失手过一次。更何况……中央军进入山西,阎老西要是不想成为第二个王家烈,自然晓得怎么做。

委员长胃口太大,想一口气吃下整个西北,只会把所有人都逼着倒向红区。未来的局势如何,张先生比我看得清。”

张学良闻言眉色微动,目光如针般挑在比安卡身上。他心中已经明白,比安卡绝非寻常的商人,她野心之大,可能只有先秦奇货可居的吕不韦能比较一二。

屋内再度陷入静默,钢琴弦如被无形指尖再次拨动,余音袅袅,比安卡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小姐张口闭口棋盘,难道是在下已听闻她起手落子,却未见棋势全貌?”张学良的声音带着些许玩味,却也更添试探。

比安卡静静看着他,眼若深潭无波,只轻轻启唇:“不急,张先生,世人都在棋局中,我们都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