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并没有暗下来多少,阿飞这时像逃窜的猴子般,一路不停歇小跑回到了家。进了家门也没跟师父说话,晚饭这事也不再提,径直走到自己床边躺了下来,把整个身子蒙在被子里。心仿佛被千军万马撞击过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每天的晚餐都是师徒俩的宴会,各有各的目的与期待,可师父这会好像也在忙些什么?并没空搭理他,关注他,就没了平时那许多许多碰撞和保证,两人就这样无话默默静待着天明。
夜太长,太深,所以夜黑的深邃。推开黑夜的大门,需多用些力。
“阿飞还只是个孩子,这个年纪正是最让人羡慕的时候。怎么突然就要分开了?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闹着要玩具?是什么时候开始学艺不再哭着喊累喊苦?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的?哎!记不清了。倒是记得曾经有个不知哪来的人偶玩具,他倒是喜欢的要紧,打死都不肯交代它的来历,被我一气之下摔坏,又重重的惩罚了他。虽都是为了他好,但我终究还是很失败很失败的。离别之际,该怎样让他清晰记住这段艰辛路,好好的走后面的路呢?”
天刚蒙蒙亮,清晰的传来路上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直到消失。不知名的虫儿,发出不知名的响动,像是刚刚睡醒在奋力的扑打着翅膀。又像是在不知名的飞动,朝着不知名的方向,撞到了不知名的物体,而不断摆动身体以至于不失去平衡。
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虫子,也有破茧成蝶的时候。小小的天地里,也可以自由飞翔。
此时,天微微凉色,如不出意外,离暖和不远矣。从朦胧不清,到渐渐微微明亮,相比较的明亮。从寂静无声,到层层热闹,相比较的热闹。阿飞感受着这一切,直到他所熟悉的世界完完全全淹没颤颤巍巍的心跳。这才离开了万千的思绪,转移到躯壳中。他知道自己该出发了,再晚怕是要误事的。
“起了?”
“嗯。”
“天还没亮,起这么早可是一宿没睡?”
“眯了一会,还是醒了。”停顿了一会,说:“好憨呀,师父,你不也是一宿没睡。”
余光扫视下,师父也在匆忙的收拾行装。
“现在就开始准备行李,是不是太早了。这老头又糊涂了。”心里默默盘算着师父怪异行为,嘴上还是毕恭毕敬的说道:“没事师父,大小姐她说过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您在家等着就行了,别太担心。”像往常一样还没等师父的回应,阿飞一个箭步飞出了门外。
很多时候,在对待自己身边熟悉的人或者事,并没有那么多的关心。也是因为太熟悉了,失去了新鲜感或者是打上了熟悉的抗体。总之,这一刻阿飞是没有发现师父的奇怪行为,他有没有叮嘱自己,只隐约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大声呼喊着,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呼喊。
“飞儿,虽然这个世界难有圆满之事。但肚饿时,有一物充饥便是幸福。凡事哪怕仅有一线希望,也要付出全部努力,万不可懈怠生命。今后不管遇见困难,又或者是诱惑,万不可迷失本心,千万记得保持住你的赤子之心。千万切记…切记…!”就算是再歇斯底里的呼喊,传到阿飞这里,也只是模糊不清,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我的飞儿长大了,该放心了,就让他以他自己的方式去丈量世界吧。”望着消失在黎明的暮色里,师父喃喃自语了起来。
“我的飞儿,你可知这个世界虽不应该像你所说的那样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但人性是真的有三六九等。在他人角度思考,他人何尝不是大义的一方。简单的诱惑不可怕,也极易被分辨,最可怕的诱惑是七分真三分假。我的飞儿,你之所以感到痛苦,只因你站的太近,看得太清楚。假如有一天你想这个家了,想这段时光了,你就真的长大了。你快快些长大吧!不…不…不,你还是现在这样最好,现在这样最好,我这个糊涂的糟老头子。”
那股听不太清的声音,却紧紧的跟在脚后,就像要砸脚后跟一样。至于这么着急出门,因为阿飞心中有个大大的疑问。灵寸寺?在哪?就连大致的位置都是听说的,长这么大还未得空附近转转。这不千载难逢的机会,趁师父没反应过来,赶紧独自出发,晚了怕是又要牵连出许许多多牵挂。
灵寸寺坐落在小镇两三里开外,虽然不是很远,要不是这次小姐的嘱托,阿飞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去那求神拜佛,就这命求一堆“土菩萨”怕是没什么用吧。这不天刚稍亮,阿飞就急忙赶路,生怕晚了又坏了什么规矩,而随之而来的代价可承受不起。
长这么大的他随师父一直在小镇里活动,还从未出过城,但这并不影响他单独行动,毕竟师父教会他一身本领。所幸路上的信徒不少,一看就知跟自己是同一路人,跟着他们自然能轻松找到灵寸寺。这一路听信徒们言语,原来灵寸寺建在一座石山的半山腰处,当初只是一个山洞。因山洞不大但里面景致别致,灵气茂盛,因此得名。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仙人在此得道成仙,有心之人为了印实传说的可信度,特意把山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花皆当作仙人的痕迹,绘声绘色真真假假让人难辨。
信徒们为了更好传承便依靠山洞建了寺庙,取名灵寸寺。以求这一寸土地的灵气,保黎民百姓平平安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吧。不失为本地的一道风景线,也几乎是人尽皆知。但是阿飞除外,准确的说只知其名不知其地。只因努力奔波,不曾有半点松懈。
阿飞一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山脚下,远远看见了寺庙的一些建筑和听到了清脆的钟声。于是一路小跑,甩开众人独自来到了大门前。刚才在山脚下,只是远观了这所寺庙的大致样貌。
此时走近才发现寺庙的大门和所有的建筑统一正对着西边,如果说日月同辉的话,它只吸取月亮的精华。阿飞不禁心想早上的日出和缕缕破开夜寒的晨光悬在头顶,怕是要错过了。但夕阳和晚霞定会尽收眼底一览无余,那又何必去强求呢?
这时,山下的嘈杂声传来。他的视线也随之望去,思绪便跟着视线追去,只见大家围着一颗大树忙活着、祈祷着。刚刚走得太急,竟然没注意到山脚下的大树,一棵茂盛的大树。像是一棵紫荆树,树上开满了紫白色的花朵。此时的天光不是大亮,一点点的反光加上周围漆黑漆黑石头群衬托,远远看去“花朵”像是一朵牵着线的白云。
大树,回忆的暗流袭来,记忆中他家门前也有一颗大树,是颗大枣树。小时候,训练之余总喜欢爬上那颗大枣树。因为树上不仅有好吃的枣子,还能收获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众多小伙伴只有他一人能爬上树干摘果子吃。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快乐到在树上翻滚都不觉得痛快,可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师父说,他们的落脚之地原是隔壁邻居好心收留,开始并没有分割清楚,只因枣树在门口就顺理成章一起给了。可架不住孩子们天天喊闹,更怕孩子们在好胜心的驱使下受伤,“万不得已”收回枣树,可给出的东西怎能随意收回,权衡下大家砍倒了它。没了枣树后,确实不再闹腾,大人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是小阿飞的快乐从此便消失。
“这么大的一颗树开出的花朵,怎么一点香气都没有?”阿飞心里思忖着,尽管此时他感受到浓浓的花香,只是感觉到,而不是嗅到或者是别的不一样的味道。“它肯定是没有花香的,不然刚刚路过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急切的赶路中,又有谁会在意沿途的风景呢?此时,微微光亮存托下,是模糊不清的颜色。
拜佛之人自有拜山门的习惯,即在山脚下叩拜,告知来意。亦有此卸掉自身的匆忙、俗气和冒昧的打扰。阿飞眼见他们忙活了许久,仍旧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看着眼前的大门,犹豫一会,还是忍不住回头探个周祥,尚不敢第一个踏进这寺庙,也顺便略略错过的风景。
凑得近了才发现,大树上挂着的并不是花朵。而是已经过了花季结成了果实,只是之前距离太远又甚是美丽,才把它误以为是花朵。
这里本是石山,草木凋零,黑色笼罩,这一路过来光秃秃的路面被走成一条笔直的小道,小道泛着微光,像是这黑色的裂缝。
怪就怪在越靠近寺庙,草木就越加茂盛,跟周遭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之人的有心之作。尤其是那颗依附在岩石中生长起来的紫荆树,它枝多叶盛,向下放下坠坠硕果。它层层梯染,时光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又让它多了许多“慈祥”和“高大”。
这抹绿色展开和延伸,似有一股紫气东来的味道,让这沉寂的四周添上许多生机。这一切背后必离不开“有心人”的默默付出,还好付出有些回报,这抹绿色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为香客们心中“信仰。”经常有人慕名前来,双手合十默默许下那些期望。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是千辛万苦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难免波及,只因江湖纷争又起。
家中,就在阿飞离开一会儿。当当当。
几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这个寂静的早晨,也把师父从层层思绪中拉回现实中,双手又继续收拾他那为数不多的行装。“进来吧,我那大门可经不起敲打,直接进来吧。”师父用他无比熟悉的口吻准备迎接“老朋友们。”不料当来人来到他面前时,却不由的吃惊起来。
来人是位少女,一副丫鬟身份打扮。待她看清师父模样,率先行礼后开口说道:“杜师傅,我家老爷遣我前来询问,小师傅是否已经踏上取经之路?”
师父回道:“劳烦你家老爷关心,小徒一大早就出发前往灵寸寺了。咱们虽穷点,但应下来的事就绝对会实现,麻烦回禀你家老爷大可放心。”
听罢,那人便不再多言,行礼后就匆匆离开。不知是自身的任务打紧,还是屋内情景或者气味让她难以接受,反正就是匆匆离开了。
师父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也踱步喃喃自语起来:“走吧,都走吧。买椟还珠,最终都是一场空啊。”再一转身,吓了一大跳,不知何时左邻右舍齐刷刷的出现在他房里。脸上还挂着平日难得一见的笑容,仿佛都约好了一般。
师父稍稍平复下情绪,便大胆的指责他们起来,迎来的还是一片祥和的欢笑声。
就在师父疑惑不解之际,人群中有人发声了。
“杜师傅,莫要生气,我们都听说了,这是特地前来道喜的,恭喜恭喜了。”
师父无奈答道:“我哪来的喜事,大家可千万不要相信道听途说的事,千万别信。”
那人又继续说道:“咦,那还有假咧。刚刚那丫鬟我们都看见了也听见了。小师傅可要跟随大师前往长安求取真经呀,那真经可了不得,取真经的一个个的都成仙成佛了咧。那小师傅将来归来,那不得也是半个神仙啊,可不能忘了我们这群左邻右舍呀。”
“不对不对,我听说是可以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不对不对,是可以起死回生,脱胎换骨…”
“不对不对…”
师父不厌其烦,也不好驱赶大家,家也就这么点大,就连关门闭客都无法做到,干脆翻身上梁不再理睬他们,任由他们吵闹。
大家见这般状况,不一会儿也识趣的离开了。只是争吵并未停止,只是从屋内转移到屋外,从屋外转移到各处角落去了。这一闹腾,一大早的时光便荒废了。师父见终于安静下来,刚想动身下来,只见一个身影迅速翻身上来,连师父也不由的称赞好身手。
来人未有过多的繁琐,开口道:“此来特地告诫一事,外头因真经一事愈演愈烈,就连棺材铺都忙的不可开交,这事你一清二楚。你的徒儿行踪万不可告诫他人,以免让人乘可乘之机,万望切记,告辞。”说罢,一个翻身又迅速消失。
“好身手,好汉可留姓名。”就算师父反应再快,说出去的话回应他的也只有流走的空气,仿佛那人没出现过一般,只是扬起的灰尘证明着。
师父意识到了什么,最终也不再犹豫,翻身下地,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而且得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