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惧黑暗,是自然教给人类的第一课,它被刻入血脉之中,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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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文从强制转移所导致的昏厥中徐徐苏醒。类似情况似乎发生过一次,但这一次要好些,至少可以肯定落地不是头朝下。除了轻微晕眩,没有任何不适感。
他搞不清自己此刻究竟身居何处。四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与永恒相连,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绝望发出无声的尖啸。强烈的不安唤来寒意,比北风更加寒冷,更加刺骨。恐惧,海文本能感到了恐惧,他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找寻到光亮。
“搞什么?”海文试着通过言语为自己找寻到慰藉,可发出的声音生像是生锈齿轮在转动时,陈腐破旧,只能徒增恐惧。
他无奈只得闭上嘴巴,摸黑向前探索。数过约莫十分钟的时间,海文估算自己已走过相当一段路,但心中却并无定数。虽然脚踏实地,却怎样也无法确认空间这一概念在此地是否仍然存在。
在意识到只是一味走路可能只是无用功以后,海文停下了脚步,稍歇片刻,同时思索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被藏在那把匕首上的转移魔法给送到这里的,可关键在于为何天使要将自己送来这里,这里一定有需要他做的事情才是。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海文抬头。只有黑暗,足以令人窒息的厚重黑暗。
“我想自由探索时间也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由我来说明吧。”
在这样一个被太阳都遗弃的世界角落,听见同类的声音本该是值得心安的一件事,但海文却不由自主地汗毛树立,如同听见毒蛇藏身于草丛发出危险的嘶嘶声。
即使模仿得很像,但非人感是无法掩盖的,那终究只是与人类相像的怪物而已。海文意识到无面人也同自己一道来到了这里。
他绷紧身子戒备,可四面八方都是黑暗,根本无从寻觅危险会从何而来。
“别那么紧张,至少在这这里我和你是一伙的。”或许有考虑到海文的敏感,无面人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
“这里是现实的终点,亦是黑暗的原点。在掌控这个世界以后,至上真神将这里改造,改造成了一个名为‘幽邃地牢’的监狱。没有人能从这里逃脱,也没有人能抵达这里——本该如此。”
“既然这里是监狱,那送我来此是要救人?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海文不相信天使大费周章仅是为了将自己关起来,除此以外他只能想到救人这一个理由。可他张望四周,压根看不见需要搭救的身影。
“呵呵,别急。你来到这自然是要劫狱的,但所要救的却并非人,而是最初的太阳。”
“先别管救人的事情。首先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这么清楚这里的事情?”海文辨别不出声音究竟从何而来,只能选择与虚空对视。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但放心好了,是与现在的你无关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要帮你救人,那是因为我和外面那个同伴说好了,我们从不食言。”
“什么叫帮我?我可没答应任何人要救人。”
“你会救的,在我解释这里关押着的究竟是何物以后。”
“现在外面所挂着的,名为‘太阳’的家伙,其实是至上真神根据原来太阳所捏造出来的生物。但假冒品终究只是假冒品,生命终究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也就是所谓‘日之死’。据我了解,现在飞在天上的已经是最后一颗太阳,寿命也已经所剩无几。它的落下将宣告至上真神与远古者们的无聊游戏即将落下帷幕,作为舞台而搭建的这个世界也会迎来终结。可是你真的愿意什么也不做,目睹这个世界步入毁灭吗?”
即使看不见,海文也知道无面人在看着自己,脸上或许还带着嘲弄的笑。
“所以究竟要救谁?”
“最初的太阳,其名为‘凿光人’。他本该是无意识的存在,但在旧世界灭亡以后,他作为世界意志的延续获得了人类的形体与智慧。即使是至上真神也无法将其彻底毁灭,只能关押在这种地方。”
无面人发出一声叹息。“真是难以想象,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居然要处在你们对立面的我来讲解。一个个藏身于幕后,就这么害怕被至上真神发现吗?被这些胆小鬼推搡着莫名其妙一步步走到这里,也真是难为你了。若是对现状有不满,不妨考虑一下和我一起毁灭世界。虽然我不需要帮手,但还是会很欢迎你的加入的。”
“免了。再怎么说我也有身为人的立场,绝不会与怪物为伍。”
“那还真是可惜,这么喜欢当提线木偶就继续当好咯。本来还想说救世主堕落到与怪物为伍的剧本一定是能让至上真神笑出声来的好剧本。”
“这种事情想想也不会发生。说吧,要救这个所谓的凿光人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只需要斩断锁链就好。这件事只有你,兼具旧世界与新世界的矛盾之人才能做到。好了,到一成不变的命运散开枝丫的时候了。”
在无面人幽幽低语声中,海文逐渐感受到了光亮。这道光好似先自内心直射出来,而后才在现实中有了实体。耀眼,却并不刺眼,令人感到无比温馨,简直就像是冰冷黑暗世界中突然出现的避风港。
在享受片刻突如其来的温暖以后,海文回过神。散发出光亮的是个伤痕累累的男人,身体呈透明色,光亮便从他的体内无时无刻散发出来。一杆长枪穿胸而过,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也不知过去多少年,枪身已经生锈破溃,但依旧能感受到危险的波动。除此之外,还有数道大小完全不相称的沉重锁链束缚着男人,在这种重压之下,动弹一步恐怕都是奢望。
可男人脸上的微笑是饱含希望的。他不是黑暗的阶下囚,而是给这绝望世界带来光亮的希冀。
察觉到海文的到来,男人抬起头。他的眼神真诚而热烈,如太阳一般。有两行光焰自他面颊流下,那似乎是泪。
“我曾无数次想过我们之间的相遇,也曾想过我们或许根本没有机会见面。好在在故事的结尾,你还是来到我这里,说明至上真神的命运也并非真的绝对,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想让我做什么?”海文问。
“我想让你做什么?”男人摇摇头,“不,我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事。你应该问你自己想做什么,然后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海文一言不发看着他。在迷离梦幻的光影中,海文想起许多人,那些已经失去的和正在失去的。古德里安、加里、杰梅斯.......最后是佩尔露丝。
“我想......保护我所重视的人,我不想这个世界毁灭。”
“即使牺牲自己?”
“......如果这样能拯救他们的话。”
凿光人笑了。他毫不保留的释放出光芒,将整个空间的黑暗都驱散。“那么我能为您将黑暗的世界点亮,开创出通向希望的新道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