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松与铁锈(1)

我第八次把护士服领结扯到锁骨正下方三厘米处,这个角度刚好能让银杏叶吊坠卡在起伏的阴影里。更衣镜右下角有块霉斑,形状像极了哥哥葬礼那天盘旋不去的黑蝶。

“宿主,目标人物还有三分钟抵达。”009的机械音带着电流震颤,“请确认初始道具加载完毕。”

指尖抚过白大褂口袋里的解剖刀——刀柄缠着发黄的胶带,那是哥哥生前总别在素描本上的。刀刃映出我刻意描画的泪痣,与林晓晓学生证照片上的位置分毫不差。

消毒水味突然浓烈起来。

玻璃门外晃过雪色衣角,金属钥匙串的脆响像悬丝傀儡的提线声。我故意碰倒酒精瓶,淡蓝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镜面。

镜中倒影出现的瞬间,我呼吸停滞。那人颈侧的朱砂痣在冷光下宛如血珀,银边眼镜滑落时露出的眉骨弧度,与哥哥教我做生物标本时的侧影完美重叠。

“同学。”

雪松香漫过来的刹那,我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计算好的角度让护士帽勾住他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金属胸牌贴上他心口的震动频率——83次/分钟,与哥哥抱着我从火灾逃生时的心跳数完全一致。

沈清砚单手撑住我后腰,解剖图谱哗啦啦散落一地。他腕间的绷带擦过我耳垂,渗出的金粉在皮肤上灼出细小红痕。

“第三次了。”他喉结在医用口罩下滚动,“上周四病理实验室通风口,上周日药理仓库储物柜,今天...”镜片闪过冷光,“B区更衣室。”

我仰头时让发丝扫过他下颌:“学长记这么清楚,是在等我投诉性骚扰?”指尖顺势划过他锁骨处的牙印——那是我三天前在游泳馆更衣室留下的“意外”。

整排紫外线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他的手掌贴着我的脊柱上移,停在后颈凸起的骨节:“林同学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很妙。”温热的呼吸缠绕上来,“上周游泳馆氯气泄漏时,你在我更衣柜;昨天实验室电路故障时,你在我的解剖台...”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我掌心多了枚带着体温的薄荷糖。糖纸折痕里隐约透出字迹,是哥哥研究笔记里常用的花体英文——“Don't forget me“

“现在,”他突然扣住我想拆糖纸的手,“你在我怀里。”

福尔马林的味道在鼻腔炸开,我却嗅到一丝熟悉的焚香气味。那是哥哥书房常年萦绕的迦南香,此刻正从沈清砚的领口丝丝缕缕渗出。

我踮脚凑近他沁出汗珠的鼻尖:“或许我该去教务处举报?”手指灵巧地勾走他胸袋里的钢笔,鎏金笔帽上的银杏叶纹路与我的吊坠严丝合缝,“生化系首席偷藏女生的发卡?”

他忽然轻笑,镜链扫过我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周“遗失”的珍珠发卡正在他掌心泛着柔光:“在更衣柜发现这个的时候...”尾音淹没在突然响起的警报声里。

红光铺满空间时,我们的倒影在更衣镜上绞缠成暧昧的形状。他屈膝抵住我颤抖的膝窝,染着金粉的绷带缓缓缠上我的手腕:“举报性骚扰之前,要不要先解释这个?”

绷带内侧赫然是我三天前在游泳馆写下的字迹——用哥哥教我的镜像书写法反写的“找到你了“。

暴雨砸在玻璃窗上的轰鸣中,我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沈清砚的指尖正沿着我锁骨游走,在触到银杏吊坠时突然收紧。金属棱角刺破皮肤的瞬间,009的警报与他的低语同时炸响:

“现在换我问了,晓晓。”他撕下医用口罩,虎牙咬住我滚烫的耳垂,“为什么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更衣镜突然蒙上厚重水雾。我挣扎着转身,却在镜面看见两双交叠的手——一双是我涂着樱桃色甲油的指尖,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哥哥最爱的派克钢笔。

“宿主!世界线出现异常波动!”009的警告混着刺耳电流,“他的生物信息与您兄长匹配度达到97%!”

沈清砚的唇已经压下来,薄荷糖的凉意混着血腥味在齿间蔓延。这个吻带着报复性的撕咬,却让我想起十四岁那年偷喝哥哥的红酒——同样的窒息感,同样的甘愿沉沦。

“呼吸。”他染着笑意的命令与儿时重合。那是我缠着哥哥学游泳时,他在泳池边托着我腰肢说过的台词。

警报器突然停歇,白炽灯重新亮起的瞬间,他又是那个禁欲的生化系首席。唯有凌乱的领口和泛着水光的唇,证明方才的疯狂不是幻觉。

“明天下午三点,A级解剖室。”他将发卡别回我鬓角,金属温度灼人,“带好你的《格氏解剖学》。”

我盯着他白大褂下摆消失的方向,舌尖顶住上颚慢慢回味。009正在汇报世界线融合度突破30%的喜讯,而我摩挲着口袋里多出的门禁卡——卡面印着的电子时钟,永远停在哥哥心脏停跳的23:17。

暴雨仍在肆虐,更衣镜上的水雾却凝成新的字迹。这次是哥哥遒劲的笔体,与沈清砚留在糖纸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次别再选错了。”

我笑了。

收养而已。

真拿自己当哥哥了。

游泳馆氯水味漫进鼻腔时,我正蜷在更衣室第三排储物柜里。掌心攥着的银色项圈残留着雪松香,锁扣内侧刻着“S.Q.Y”——沈清砚名字的缩写。

这是上周假装溺水时从他脖子上扯下的战利品。

那天他穿着纯黑泳裤从深水区走来,水珠顺着人鱼线滑进腰际。我故意在5.2米池边踉跄,指尖刚触到他浮着青筋的小腿,就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咽喉拖入水底。

“换气都不会,”水波扭曲他带笑的声音,“怎么敢来深水区作死?”

我佯装慌乱地攀附他精壮的腰身,虎牙狠狠刺进锁骨。血腥味在碧蓝池水中绽开妖娆的花,他肌肉猛然绷紧,却将我的后脑按得更贴近动脉。

“咬这里。”带着薄茧的拇指撬开我牙关,引导着滑向突突跳动的颈侧,“血管更浅。“

突如其来的示好让我迟疑,下一秒就被抵在池壁凸起的安全栓上。他湿透的黑发垂落在我眼前,水帘后透出的眼神像盯住猎物的蝮蛇。

“别怕,”薄唇擦过耳垂,“我教你怎么真正地...”

池水突然灌进过滤口形成漩涡,我趁机扯断他脖颈的银链。他喉间发出低笑,任由项圈滑落在我掌心,舌尖卷走我睫毛上的水珠:“拿稳了,小贼。”

此刻更衣室传来指纹锁开启声,我屏息缩进阴影。沈清砚赤脚踩在瓷砖上的声响像某种爬行动物,白大褂下摆扫过储物柜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