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实践乌托邦:新城镇运动思想史(历史学堂)
- (美)罗斯玛丽·魏克曼
- 2644字
- 2025-04-15 14:25:30
本书的框架
关于这本书,我经常被问到的第一个问题是明摆着的——到底什么是新城镇?我有意识地拒绝对此做出任何形式的终极定义,正如我拒绝对“邻里”或“社区”,甚至“城市”做出定义一样。这些概念的含义依时间与地点的情况而定。历史学家的任务是发现这些意义,并研究为什么新城镇是未来的一个如此强大的护身符。本书不打算对具体的新城镇进行详细描述或涵盖数量众多的新城镇,也不打算以任何方式进行一次新城镇普查,那样的结果将会是一长串单调的地名。人们还可以用无数种方法来评估新城镇运动:它的成功与失败,以及生活在乌托邦中的社会后果,有关这一切一直存有争议。例如,规划是如何影响实际居住在新城镇的人们的生活的,这个课题本身就值得研究。我的研究并不是对这些聚落实际建造的物理描述,也不是对它们的社会影响进行的评估,而是将其作为有远见的梦境(dreamscapes)进行理性分析。
为此,我选择了一些新的城镇作为案例研究,这些城镇涵盖了不同的地理位置,也涵盖了催生它们的各种对立的思潮。有些很普通,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另一些则是新城镇运动的超级巨星。选择的标准基于实践、文化和话语,而不是机制——研究它们到底是如何形成、最终结果如何。本书的研究重点是新城镇作为一个充满活力的运动在智识、文化和政治上的表现,以及这些想象中的乌托邦的呈现方式。它们证明了20世纪中后期关于城市未来的辩论所具有的非凡深度和广度,以及尝试过的一系列实验、思想和概念的流动性。众多规划师、建筑师、城市改革者和未来学家就如何设计和建造一个理想的城镇展开了国际对话。这本书关注的正是这些人和新城镇本身。他们留下的文物在覆盖面和多样性上都是令人瞩目的,值得我们予以学术上的关注。
写一本关于新城镇的书需要涉足大量异想天开的规划和空想。对此我没有采取严厉的批评态度,而是试图让这场新的城市十字军运动为自己发声。在研究文献和其他材料时,我运用历史学家的技能,扮演着调研员、神话终结者和怀疑论者的角色。与此同时,我也意识到了我们自己的21世纪城市危机:超大城市毫无逻辑地在广阔的腹地蔓延;数百万人生活在贫民窟,人们对城市郊区和难民营视而不见;环境恶化;全球变暖和海平面上升。站在这个角度,我越来越无法忍受将田园城市作为可持续发展的替代品的任何看法,也越来越不耐烦任何认为“成体系的系统”(systems of systems)、智能城市或智慧城市可以拯救当今世界这样的时髦说法。我也意识到了目前正在进行的建设新城镇的运动,以及似乎无处不在的新城市爆炸式增长的状况,尤其是在亚洲和中东地区。随着世界人口激增,城市化程度越来越高,建造新城镇再次成为一个真实的固定话题。眼下似乎是个恰当的时刻来挖掘被忽视的新城镇运动的历史,从而更好地确定规划者试图实现的目标和原因了。我选择的新城镇项目似乎很好地回答了这些问题,也体现出了城市理想的演变过程。
毫无疑问,还有许多其他的新城镇也符合这些标准:要研究的城镇的绝对数量令人震惊。研究跨国历史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我在世界各地可预测和不可预测的地方寻找新的城镇。在选择所要研究的城镇时,证据是否充足、语言是否熟悉以及对当地情况理解的局限性等,于我的决定也有一定的影响。我要向那些专注于新城镇的个案研究的学者所做的艰苦卓绝的工作深表敬意。他们的学术研究成果以及档案和出版物使我受益匪浅。
对于西方以外,尤其是非洲和中东地区的城镇——无论是新城还是旧城,更多的研究有待进行。控制论和系统分析对建筑及城市规划史的影响也是如此。本书中有关系统革命的章节仅仅是对一个异常深刻和复杂的问题做了初步的探讨。鉴于这些局限性和约束,这里提出的证据把城市——此处指新城镇——视为一个具有时代辨识度的文物。本书中的一些新城镇仍然停留在纸上谈兵的阶段,而另一些则已经实际建成:一些城镇相当小,另一些则可谓惊世大作。我重点研究它们作为一种乌托邦式的愿景的影响力,这些项目是如何创造和传播现代西方理想的美好生活和城市形态的,并研究它们所处的20世纪环境。
我在本书中的目标是提供一个跨学科的新城镇运动分析,探讨其智力和意识形态基础,它对现代化和城市规划的政治建议,以及它如何塑造我们对城市世界的理解。我也希望能够对城市综合政策的优势和劣势提供一个新视角,并为理解当代城市化的挑战提供一个新的基本原则。我的立场归根结底是这样的:乌托邦是人类的一个基本属性,乌托邦规划会激励人们创造出更美好的未来。用卡尔·曼海姆的话来说,就是“乌托邦的消失会带来一种静止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本身会变得不过是个物”;他将失去理想,“将失去创造历史的意志,进而失去理解历史的能力”。(20)
(1) 要广泛了解新城镇,参见Miles Glendinning,“The New Town ‘Tradition’:Past,Present —and Future?,”in Back from Utopia:The Challenge of the Modern Movement,ed. Hubert-Jan Henket and Hilde Heynen(Rotterdam:010 Publishers,2002),206-15。
(2) See Arnold Bartetzky and Marc Schalenberg,eds.,Urban Planning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European Variations on a Universal Theme(18th-21st Centuries)(Berlin:Jovis,2009),and Robert H. Kargon and Arthur P. Molella,Invented Edens:Techno-Cities of the Twentieth Century(Cambridge,MA:MIT Press,2008).
(3) This point is made by Fredric Jameson,Archaeologies of the Future:The Desire Called Utopia and Other Science Fictions(London:Verso,2007),xiii. See also Ruth Eaton,Ideal Cities:Utopianism and the(Un)Built Environment(Oxford:Thames and Hudson,2001).
(4) David Harvey,“The Right to the City,”New Left Review 53(2008):23.
(5) Quoted in Walter Schwagenscheidt,Die Nordweststadt:Idee und Gestaltung=The Nordweststadt:Conception and Design(Stuttgart:Karl Krämer Verlag,1964),8.
(6) 这一点参见以下著作中的序言:David Pinder,Visions of the City:Utopianism,Power,and Politics in Twentieth-Century Urbanism(New York:Routledge,2005)。
(7) Margaret Mead,“New Towns to Set New Life Styles,”in New Towns:Why —and for Whom?,ed. Harvey S. Perloff and Neil C. Sandberg,Praeger Special Studies Program(New York:Praeger,1972),120.
(8) Karl Mannheim,Ideology and Utopia:An Introduction to the Sociology of Knowledge(New York:Harcourt,Brace,1954),173.
(9) Jameson,Archaeologies of the Future,3.
(10) 关于建筑先锋的出色分析可参见Van Schaik and Otakar Mácel,eds.,Exit Utopia:Architectural Provocations 1956-76(New York:Prestel,2005)。
(11) James C. Scott,Seeing Like a State:How Certain Schemes to Improve the Human Condition Have Failed(New Haven,CT:Yale University Press,1998),187.
(12) 相关讨论的例子,参见Arie S. Shachar,“The Role of New Towns in National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A Comparative Study,”in Perloff and Sandberg,New Towns,30-47。
(13) Michel Foucault,Security,Territory,Population:Lectures at the Collège de France,1977-1978,trans. G. Burchell(Basingstoke,UK:Palgrave Macmillan,2009).
(14) Dilip Parameshwar Gaonkar,ed.,Alternative Modernities(Durham,NC:Duke University Press,2001),18,21.
(15) Interview conducted by Philippe Estèbe and Sophie Gonnard,Les Villes nouvelles et le système politique en Ile-de-France(Paris:Ministère de l'Equipement,du Transport et du Logement,2005),35.
(16) resource towns,指以本地区矿产、森林等自然资源的开采加工作为主导产业的城市类型。——译者
(17) 意大利多米尼加哲学家托马索·坎帕内拉的哲学著作,是一部重要的早期空想主义著作,他笔下的太阳之城,是一个被叫做“太阳”的大祭司统治的共和国。——译者
(18) Lewis Mumford,“Utopia,the City and the Machine,”Daedalus 94,no.2(1965):277.
(19) Ernst Bloch,The Utopian Function of Art and Literature,trans. Jack Zipes and Frank Mecklenburg(Cambridge,MA:MIT Press,1988),12. This quote is given in the exceptional discussion of utopia in Carl Freedman,Critical Theory and Science Fiction(Middletown,CT:Wesleyan University Press,2000),67.
(20) Mannheim,Ideology and Utopia,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