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乌兰巴托的夜(求票求追读)

晚餐当然很丰盛。

果丹皮是餐前小点心,本地产的,山楂果弄的,又香又甜,不知道承载了黄亮多少儿时的记忆。

主餐是獐子肉,还有英子送来的驼鹿肉,炖浆果,炖蓝莓果,里面放着晒干的蕨菜,有大酱,算是中西混搭风格,虽然黄亮也没闹明白,为啥要放浆果在里头。

后来才得知。

这吃法是跟老毛子学的。

以前在北大荒这一片,老毛子其实很多,至今还有许多混血二转子,一部分是当年过来淘金的,一部分是当年沙俄时代逃过来的白俄贵族,他们也打猎,吃饭的风俗习惯影响到了本地人。

驼鹿肉和獐子肉炖的软烂,香气儿扑鼻。

再开两瓶儿黄桃罐头。

配上高粱饭。

就是今天的晚餐,这小资格调,挠儿一下就上来了。

“二爹,这是啥肉!?”

小泥巴吃的肉油腻腻的,拿起一块儿肉举起来问,她很小就没咋吃过肉,板栗没吃过,肉也没敞开肚皮吃过,今天一股脑的磕肉,吃的脸颊也油乎乎的。

“獐子肉,香,你快吃,吃多了长高高。”

黄亮眯眼笑道。

“呜……”

还没等黄亮说完,小泥巴已经将獐子肉吞进肚子里了,囫囵吞的,看的黄亮摇头,连忙给她一块儿黄桃:“吃点水果,别噎着。”

这会儿其实天还没黑呢。

但是外面黑沉沉的,因为在下雪粒子。

而且开始刮风了。

窝棚外头,就能听见筛筛的声音,风声,雪落在树上的声音,雪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声音。

这种时候,就显得时间非常漫长。

黄亮等小泥巴吃完了饭,和英子对视一眼,转而拿过一瓶酒来,倒在罐头盒子里,然后恭敬地单膝跪下,递给老满头。

“师傅在上,受徒儿黄亮三拜!”

说着他单手举着酒,蹦蹦蹦就是三个响头。

老满头慌忙起身想要将黄亮搀扶起来,他乐呵笑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这本事在年轻人里头是出挑儿的,我能教你个啥!?”

“师傅,您还没答应我呢!”

黄亮不肯起来。

“哎哎,我收下你,收下你!”

老满头乐呵呵地露出黄糟牙,高兴,就是高兴!

他将黄亮搀扶起来,接过了他递来的酒。

“师傅喝酒。”

“喝,喝!”

老满头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打了个机灵,他伸手摸了摸嘴巴,对黄亮问道:“你和英子的事儿啥时候办?”

“开春吧。”

黄亮说道。

他咧嘴笑道:“结婚是人生大事,咱已经决定娶了英子,那就好好操办操办,我还没见过英子的家人,万一她家人瞧不上我这丑女婿咋办!?”

“再说,我也给不起彩礼!”

“二娘瞧得上!”

小泥巴在饭桌上说道。

英子也冷眉瞪眼,无语道:“我爹妈才不会势利眼呢!”

她抿着嘴:“谁要你彩礼!”

老满头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看天色,约摸还有十天就要封山,咱们过后几天不下雪,就得抓紧时间去下套子打猎了,还有这个庇护所什么的,也得赶紧弄。”

“成!”

……

晚上大家都依偎在火炕上听收音机。

不过,收音机的节目到了九点就没了,大家便只能靠在火炕上听黄亮讲故事,听他弹吉他。

黄亮抱起了自己父亲留下的吉他。

“小泥巴,二爹给你唱首歌咋样?”

黄亮挼了挼小泥巴的小脑瓜。

狗子小傻瓜从火炕下边儿伸出车座儿脑袋来,狗眼闪烁,很疑惑黄亮要做啥。

“好呀好呀,那我给二爹你编辫子!”

小泥巴喜滋滋地坐在黄亮边上给他编辫子。

山里洗澡不方便,黄亮有些日子没洗头了,头发也一绺一绺的,小泥巴这话倒是提醒了黄亮,应该给庇护所弄个盥洗室。

说不得,还可以搞个汗蒸室。

“想听什么歌呢?”

黄亮问道。

“啥歌儿都行!”

小泥巴咧嘴,她的缺牙巴快长出来新牙了。

黄亮瞥了眼英子,英子也柔情似水的盯着自己,外面筛筛的刮着风,屋里,煤油灯扑闪扑闪,铁炉子烧的旺旺的,火星一颗一颗升起来,前面一颗火星缀着后面一颗火星的尾巴往上飞,然后泯灭不见。

黄亮抱起吉他轻轻一哗。

琴弦扫轮的声音让他久违的思绪飘了起来。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曾经难受的夜晚。

手娴熟地按在了品味,甚至都没有调音,情绪到位了,曲调的正确反倒在其次,他轻轻闭上眼眸,熟悉的前奏弹出,黄亮低沉沙哑地唱了起来。

“穿过狂野的风,你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诉你我不回头……”

“乌兰巴托的夜啊,那么静,那么静……”

……

从第一句开始。

英子眼眸闪烁,她痴痴地看着黄亮,这一刻她觉得,黄亮这个人好像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像是一本厚厚的书一样,她看不清了。

她想到了什么,汉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因为她的遗传病,黄亮真的没有娃了,那怎么办呢……

这时黄亮唱到了那一句。

“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英子嘴唇嗡动,轻轻呢喃,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她抿了抿嘴,悔恨,难受,无奈,委屈,一滴清泪顺着她的眼睑滚落,滚烫的泪水将她冰冷的脸颊烫的生疼,她死死将兜里的红布捏着,死死捏着……

不,不结婚了。

英子如是想到。

黄亮却将间奏又弹了一遍,思绪渐渐飘飞,他想到如何给英子治病,如何搞好庇护所,如何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找回自己的曾经和过去,再如何探索那该死的未来。

有的人十八岁那年就死了。

余下的人生,他一直在挣扎和摆脱年轻时的影子。

……

老天爷总是喜欢开玩笑。

深情得不到回报,期望却总是失望。

屋子外面的雪没了,今天虽然是阴天但是没下雪,落在地上的雪粒子也很薄,只有薄薄的一层。

黄亮起了个大早。

除了在睡懒觉的小泥巴,还有狗子小傻瓜,一大家子都起来了,老满头的三条猎狗在到处追逐山跳,找食儿吃。

英子在放马。

老满头已经在劈柴火了,山里没有煤烧,所以柴火总的多预备着。

“师傅,走吧,咱们搞庇护所去!”

黄亮拍拍手掌,昨天上午他们出去的时候,老满头一个人用半天时间又弄了二百多块土砖,大致搞出庇护所的够了,剩下的可以用双层土墙,用鹅卵石,也可以糊泥巴墙。

只要把火炕,火墙,壁炉,灶台,这几个取暖的搞定。

外面的好弄。

说干就干。

两人当即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