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傩吞庙

城隍庙的飞檐在血雨中滴着粘稠的绿浆。震卦尸傀的残骸冒着青烟,焦黑的骨肉碎片嵌在龟裂的石板缝隙里,散发出浓烈的硫磺混着尸油的恶臭。陈默拄着青铜符刀,刀身滚烫,吞口处的鬼脸符纹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残余的离火煞气,暗红的胶质物搏动着,将那股毁灭性的力量源源不断泵入他酸痛的臂骨。

符牌左眼冰冷地扫过战场。整座庙宇已被惨绿的菌丝彻底覆盖,如同裹上了一层搏动的、布满血管的肉膜。菌丝深处,另外七道饱含怨毒与邪秽的气息正疯狂滋长、成形!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从东西两侧传来。左侧庙门处,地面菌丝如沸水般翻涌,一具身形尤为魁梧的尸傀破土而出!它身披锈迹斑斑的古代札甲,甲叶缝隙里钻出无数蠕动着的暗红肉瘤,瘤皮上布满了扭曲的“艮山”卦纹!沉重的脚步落下,地面砖石无声龟裂、下陷,仿佛连大地都在其脚下屈服!

右侧偏殿墙根,淤泥菌丝中无声地滑出一具瘦长如竹竿的尸魅。它没有皮肤,暗红发亮的肌肉纤维像剥了皮的青蛙般暴露在外,肌肉纹理隐隐构成无数流转的“巽风”符纹!尸魅无声悬浮于离地寸许的惨绿菌毯之上,周身气流诡异地扭曲旋动,卷起地上的碎石枯叶,发出呜呜的风泣之声!

艮山!巽风!两股截然不同的凶煞之气,如同无形的磨盘,将陈默死死夹在中央!

“嘎吱…嘎吱…”沉重的金属摩擦声从艮山尸傀身上传来,那是它包裹着厚重锈甲的关节在活动。它抬起一只覆盖着甲叶、足有磨盘大小的脚掌,朝着陈默当头踩下!没有呼啸的风声,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泰山压顶般的死寂重压!脚下的菌丝疯狂蠕动,如同活物般缠向陈默脚踝,要将他死死钉在原地,承受这山崩一击!

几乎同时,右侧的巽风尸魅双臂猛地张开!暴露的肌肉纤维高频震颤,空气中瞬间凝聚出两道半透明的、高速旋转的无形风刃!风刃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交叉绞向陈默的腰腹!风刃边缘,空间都微微扭曲,其锋锐足以切金断玉!

避无可避!符牌左眼疯狂闪烁,暗绿视野下,那山岳般的重压与无形风刃的轨迹清晰可见,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陈默的思维却在重压下被挤压得如同钻石般坚硬!司徒以血肉为引、坤土化旗的景象在脑中炸开!她的牺牲,不是让他死在这!

“秦老头!坤土厚德!借力!”陈默朝着庙心那株巨大的老槐嘶吼!那里埋着秦三鉴的骨灰,也是司徒坤土之力的源头!

吼声未落,他溃烂的左手闪电般探入腰间褡裢,掏出司徒临石化前塞给他的最后几枚东西——不是符箓,而是几颗沾着土腥气的、圆溜溜的鹅卵石!

三颗鹅卵石被他以毕生之力狠狠砸向地面!落点呈三角形,并非随意,而是根据符牌左眼在重压下强行解析出的、地面菌丝脉网中极其薄弱的三处节点——对应奇门遁甲中“休、生、开”三吉门方位!

噗!噗!噗!鹅卵石砸入菌丝淤泥,如同烧红的铁球落入雪地!三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稳定的坤土生发之气,猛地从石落之处爆发出来!三股气息瞬间勾连,形成一个微小却坚韧的三角区域,硬生生将脚下疯狂缠绕的菌丝排斥开寸许!于此同时,庙心老槐猛地一震!树冠虽已枯萎,但深埋地下的根须却爆发出磅礴的呼应之力,一股浑厚的坤土意志如潮水般顺着地脉涌来,注入那三点微光之中!

脚下的束缚骤然一松!陈默借着这千钧一发的空隙,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轰!!!艮山尸傀的巨脚踏下!陈默方才立足之处,坚硬的黑石板如同豆腐般被碾成齑粉!冲击波裹挟着碎石烂泥呈环形炸开!

嗤啦!嗤啦!两道无形风刃交叉斩过陈默翻滚留下的残影,狠狠劈在地上,犁出两道深不见底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切痕!

陈默狼狈翻滚,后背重重撞在庙门残存的石门槛上,喉头腥甜。那三角坤土区域在尸傀巨脚和风刃余波下剧烈闪烁,几乎溃散!但就是这争取到的瞬息喘息,已足够他反击!

左手虎口早已溃烂见骨,脓血混着朱砂淋漓。陈默眼中凶光爆射,不顾剧痛,五指并拢狠狠插入自己腰侧被碎石硌出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手掌!他蘸着心热血煞,以门槛为符纸,闪电般画下一道血淋淋、残缺不全的符纹——坎卦之水纹!

“坎水——浸山!给我塌!”

嗡——!血符成型的刹那,符牌左眼“看”到,艮山尸傀脚下那片被其踩得龟裂凹陷的土地深处,所有惨绿的菌丝脉管瞬间被一股无形的阴寒力量冻结、脆化!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碎裂声!尸傀覆盖着札甲的巨大身躯猛地一歪,那条支撑全身力量、踏碎地面的右腿,连同周围大片菌丝覆盖的地面,轰然塌陷!

尸傀庞大沉重的身躯失去平衡,发出愤怒的咆哮,朝着塌陷的坑洞里栽去!坑洞边缘的菌丝疯狂蠕动试图拉扯,却被坎水,符力蕴含的至阴寒气冻结,脆弱无比!

“离火焚风!烧!”

陈默动作毫不停歇,蘸血的左手在坎,水符旁急速勾勒!一道炽烈的离火符纹冲天而起!目标并非倒下的艮山尸傀,而是那悬浮空中、正准备再次凝聚风刃的巽风尸魅!

离火符纹引动的并非凡火,而是陈默心口被菌丝侵入带来的焚身蚀骨之痛、青铜符刀吞噬的离火煞气、以及心头那一团永不熄灭的复仇烈焰汇聚而成的煞火!血符引燃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却足以扭曲视线的灼热火浪,如同无形的巨蟒,猛地缠向空中无处借力的巽风尸魅!

风助火势!巽风尸魅高速震颤的肌肉纤维,以及它操控的狂暴气流,瞬间成为了这无形煞火最好的燃料!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仿佛有无形的油脂在被猛烈煎炸!尸魅暴露在外的猩红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它发出高频刺耳的尖啸,悬浮的身体剧烈颤抖,周身紊乱的气流卷着火苗乱窜,再也无法凝聚致命的无形风刃!

轰隆!艮山尸傀彻底栽入它自己踩出的塌陷坑洞,沉重的身躯砸得地动山摇,破碎的札甲和蠕动的肉瘤被深坑边缘的冻土和冻结的菌丝挤压扭曲成一团!

嘭!巽风尸魅焦黑碳化的残躯从半空坠落,砸在菌毯上,碎成一地冒着青烟的黑渣!

两个卦象尸傀,一陷一焚!代价是陈默左腰伤口深可见骨,画符的左手虎口彻底撕裂,白骨森然!但他眼中凶焰更炽,符牌左眼死死盯住庙殿深处——剩下的五具尸傀,已彻底显形,踏着粘稠的菌毯,带着各自的凶煞气息,缓缓逼近!

庙殿已成修罗场。菌丝肉膜覆盖下,神像扭曲,梁柱腐朽。五具尸傀形态各异,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煞。

东北角:一具尸傀通体覆盖着蠕动的、暗蓝近黑的粘稠液体,如同裹在一层流动的石油之中。液体表面不断鼓起溃烂的水泡,破裂时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和浓烈的“坎,水”阴寒之气。它每一步迈出,脚下菌丝便被冻结、碎裂,留下冰霜足迹——坎,水尸傀!

正东方:一具尸骸由无数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森白骨骼拼接而成,骨缝间生长着暗金色的苔藓,苔藓纹路构成繁复的“兑,金”卦象!它双臂是两柄巨大的、布满锯齿的骨刃,每一次挥动都带起撕裂空气的锐啸——兑,金尸傀!

东南方:一具尸傀如同被剥了皮的巨人观尸体,肿胀灰白的皮下充斥着浓绿色的腐败气体,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上面布满闪电状的“震,雷”符纹!每一次呼吸,体表都有细小的惨绿电蛇流窜,发出噼啪爆响——震,雷尸傀!

正南方:一具尸骸如同千年枯木雕琢而成,身形佝偻扭曲,四肢关节反折,覆盖着干枯龟裂的树皮状组织,裂口处不断渗出暗红的粘液,散发出腐败木质的朽气,周身缠绕着枯藤般的菌丝,隐隐构成“坤,土”厚载之象,却散发着死寂的沉重——坤,土尸傀!

正西方:一具尸傀最为诡异,它几乎没有实体,由无数飘忽不定、半透明的怨灵魂魄碎片强行糅合而成,轮廓扭曲不定,发出亿万重叠的凄厉哭嚎与尖锐诅咒!魂体深处,两点深紫色的“乾,天”卦象如同旋转的深渊,不断扭曲着周围的光线,散发着吞噬一切的虚无气息——乾,天尸傀!

五具尸傀,五道凶煞,如同五座移动的邪阵,从不同方位缓缓碾压而来!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海水,挤压着陈默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符牌左眼灼痛到麻木,暗绿视野里,五股性质迥异的煞气如同五条咆哮的毒龙,将中间代表陈默的那点微弱的离,火煞气死死困住,疯狂撕扯!

脚下的菌丝疯狂蠕动,试图再次缠绕。青铜符刀在手中悲鸣,吞口鬼脸疯狂搏动,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驳杂的煞气,却也在加剧陈默身体的崩坏!腰腹间被菌丝刺穿的伤口传来阵阵麻痹,冰冷的腐朽感正沿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不能退!身后是司徒以魂骨血肉撑起的坤土,阵旗!旗杆已现裂痕,坤土,金光在五重凶煞的冲击下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乾坤倒转…五行生克…”司徒最后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陈默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符牌左眼不顾剧痛,疯狂解析着五具尸傀周身煞气的流转轨迹、强弱节点、五行生克联系!

坎,水阴寒,冻结生机,却滋养兑,金锋芒!兑,金肃杀,无坚不摧,却畏惧离,火熔炼!离,火焚天,克金焚木,但坤,土厚重可掩埋熄灭!坤,土厚载,能克坎水掩离火,却最怕震,雷崩裂!震,雷暴烈,破土碎岳,其狂暴本源却属木,木盛则雷强!乾,天虚无,吞噬万物,乃一切能量根源,亦是一切终结空洞!

而木!五行缺木!震,雷虽属木气激发,但其尸傀本源却非木,乃是阴秽尸气强行激发的雷霆伪象!真正的“木”位何在?生机何在?

符牌左眼猛地锁定了那株支撑着坤土阵旗的巨大老槐!槐者,木鬼!木中鬼气森然!但它深埋地底的根须,此刻正疯狂汲取着司徒坤土,之力与地脉之气,顽强对抗着菌丝的侵蚀!它的核心,是秦三鉴的骨灰符牌遗留的最后生机!这株枯槐,正是五行缺木之阵中,唯一一点被邪法强行扭曲、却蕴含着逆转生机的“死木”!

逆转五行,以死木引生雷!破局关键,在槐!

“司徒!借木引雷!”陈默朝着庙心石化的司徒嘶吼,声音撕裂。

同时,他做出了一个疯狂至极的举动!

他不再抵抗腰间青铜符刀那股吞噬一切煞气的本能!反而主动放开身心,将意识沉入刀柄鬼脸那搏动的暗红胶质深处!一股沛然莫御的、混杂着五种尸傀煞气的狂暴力量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

噗!陈默喷出一口黑血,皮肤下血管根根凸起如蚯蚓,眼白瞬间被血丝爬满!剧痛如潮水淹没了他,却也让他的感知在煞气的冲击下被放大到极致!五种截然不同的煞气性质在他体内冲突、撕咬,符牌左眼成为唯一的坐标,死死锚定在庙心老槐之上!

他踉跄着,不退反进,拖着几乎要被煞气撑爆的身体,挥舞着喷薄驳杂煞气的青铜符刀,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冲向五具尸傀形成的死亡漩涡!目标——正南方那具散发着死寂沉重气息的坤土尸傀!

“坤土!厚德载物?你也配!给我——裂!”

刀锋所指,并非坤土尸傀本体,而是其身下那片被灰白菌丝覆盖、死气沉沉的地面!陈默汇聚了体内所有侵蚀自身的坎,水阴寒煞气、离,火焚身煞气、兑,金锋锐煞气,乃至强行吸纳的乾,天虚无气息,如同一个行走的煞气炸弹,狠狠撞向坤土尸傀!

坤土尸傀低吼着,干枯的树皮手臂带着万钧死寂之力砸向陈默!就在接触的刹那——

陈默的身体如同一个装满污秽的陶罐,轰然炸裂!

不!炸裂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在他体内被强行糅合、压缩到极致的五股凶煞之气!五种性质冲突的力量猛地从陈默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中喷涌爆发!

轰隆隆——!!!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风暴以陈默为中心炸开!五彩斑斓却又污秽粘稠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绞肉机,瞬间将陈默和坤土尸傀的身影吞没!能量风暴所过之处,菌丝肉膜被撕碎、冻结、点燃、切割、最终化为虚无!地面被犁开,砖石化为齑粉!就连空气都被扭曲撕裂,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

离火,焚!坎水,冻!兑金,割!乾天,噬!坤土,崩!五行逆乱,生克倒转!

风暴核心,坤土尸傀那厚重的死寂之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朽木,在五种极端力量的撕扯下寸寸崩解!构成它躯干的枯木状组织瞬间碳化碎裂,暗红的粘液被冻结蒸发,死寂的坤土,煞气被狂暴的震,雷伪煞冲击得支离破碎!

咔嚓!轰!坤土尸傀庞大的身躯彻底炸开,化为漫天飞溅的朽木碎渣和冻结的血冰晶!

几乎在坤土尸傀崩溃的瞬间——

滋啦——噼啪!!!一道前所未有的、水桶粗细的惨绿色巨大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庙宇穹顶被菌丝覆盖的藻井中劈落!目标——正是庙心那株巨大的老槐!

司徒青竹石化躯干所化的坤土,阵旗,在坤土尸傀被毁灭的瞬间,失去了最大的压制目标!残余的力量被那枯槐疯狂汲取!枯槐早已被菌丝侵蚀的躯干内部,一点被秦三鉴骨灰符牌强行封存的、属于老槐木本身最后的一丝死寂木气,在司徒坤土,之力毫无保留的灌注下,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被彻底点燃!

枯木逢春?不!是死木燃烬,榨出其最后一点、属于“木”的本质生机,引动九天伪雷!

粗大的惨绿雷霆精准地劈中了槐树顶端!枯朽的树干瞬间被狂暴的电蛇缠绕、撕裂!树冠在刺目的电光中化为飞灰!一道被强行引动、狂暴到极点、纯粹由阴秽尸气和地脉煞气构成的震,雷本源之力,顺着枯槐的根须,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灌入地下,精准无比地冲向仅存的震,雷尸傀!

震,雷尸傀正是依靠吸收地脉煞气激发雷霆伪象!此刻,这股被枯槐强行引来的、远超其承受极限的震,雷本源煞气,如同滚烫的岩浆灌入冰冷的玻璃容器!

“嗷——!!!”震,雷尸傀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它肿胀灰白的躯体如同吹胀的气球,瞬间被体内狂暴乱窜的惨绿电芒撑大数倍!体表那些闪电状的震,雷符纹疯狂闪烁,然后猛地向内塌陷!

轰!!!震,雷尸傀原地爆炸!比之前坤土尸傀更猛烈十倍!无数缠绕着刺目电蛇的尸块、脓液混合着焦臭的浓烟,如同炮弹般向四面八方激射!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庙殿残存的墙壁和柱子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庙宇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离火,焚风(巽风已灭)、坎水,浸山(艮山已陷)、兑金,锋锐、乾天,虚无、坤土,厚载(已被破)、震,雷暴烈(自爆而亡)——八卦缺一!唯剩兑,金与乾,天!

兑金尸傀那森白的骨刃在爆炸冲击波中嗡嗡震颤!乾天尸傀扭曲的魂体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剧烈波动!

陈默的身影从爆炸的尘埃与能量乱流中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司徒石像脚下。他浑身浴血,皮开肉绽,左腰伤口彻底崩裂,能看到里面蠕动着的惨绿菌丝!符牌左眼的视野一片血红,青铜符刀依旧死死攥在手中,刀柄鬼脸符纹搏动得如同濒死的心脏,贪婪地吸吮着空间中弥漫的、混合着尸傀碎末与震雷本源的浓烈煞气!

他挣扎着想爬起,四肢百骸却如同散了架一般。浓稠的鲜血糊住了右眼,只能依靠符牌左眼那冰冷的、血红色的视野。

兑金尸傀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咆哮,巨大的骨刃撕裂烟尘,带着斩断一切的锐啸当头劈来!乾天尸傀那扭曲的魂体则无声无息地膨胀,深紫色的乾,卦如同漩涡般旋转,一股吞噬一切光线、声音、甚至感知的绝对虚无之力,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而来!要将陈默的存在彻底抹去!

死亡的气息冰冷彻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算盘珠碰撞声,穿透了震雷尸傀爆炸的余音和尸傀的咆哮,传入陈默耳中!

声音来自庙门口!来自那瘫倒在地、天灵盖被虫卵钻透的“算盘”老头尸体旁边!

那把乌木算盘,静静地躺在污秽的地面上。先前被陈默血焰刀芒劈得焦黑断裂的算盘珠,此刻竟诡异地悬浮起来!十几颗残缺不全的算珠,在无形的力量操控下,疯狂地跳动着、碰撞着,发出清脆急促的“噼啪”声!

符牌左眼死死锁住那把算盘!暗红视野下,算盘框架上那些如同血管般的暗红纹路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搏动!一股精纯、冰冷、带着无尽铁锈与血腥气息的古老意念,正通过那些搏动的纹路传递出来!这股意念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沧桑与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意念的目标,赫然指向兑金尸傀劈来的骨刃,以及乾天尸傀释放的虚无吞噬!

几乎在算盘珠声响起的刹那!

兑金尸傀那柄斩向陈默头颅的森白骨刃,轨迹陡然歪斜!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擦着陈默的头皮斩落在他身侧的地面上,劈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

而乾天尸傀释放的、笼罩向陈默的绝对虚无之力,在距离他身体不足三尺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滋啦”一声令人牙酸的消融声,竟被强行挡住了!

“秦…三鉴?”陈默咳着血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把诡异的算盘。是秦三鉴残留在符牌中的意念?还是这诡异的算盘本身?

没有答案!机会只有一瞬!

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回光返照的力量,陈默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那把饱饮尸傀煞气、刀身符纹亮得刺眼的青铜符刀,狠狠投向庙殿中央——地面菌丝肉膜搏动最剧烈、粘稠绿浆不断涌出的核心点!

那里,是痋尸王的本体意识与地脉菌丝网络连接的枢纽!是整个八卦凶阵的阵眼!

“离火,焚秽!兑金锁尸!坎水为引!乾坤倒转!”陈默嘶吼着秦三鉴最后的符钉箴言,意识锁定那搏动的阵眼核心,“符钉归位…镇!”

噗嗤——!!!青铜符刀带着刺目的血焰煞光,如同陨星坠地,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搏动的阵眼核心!刀身完全没入粘稠的绿浆和菌丝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一秒。

两秒。

轰隆隆隆——!!!整个城隍庙,不,是整个脚下的大地,如同被抽掉了脊椎的巨兽,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哀鸣!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塌陷!

庙宇的地面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寸寸龟裂、塌陷!覆盖其上的菌丝肉膜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塑料,发出“滋滋”的尖叫,迅速萎缩、焦黑、化为飞灰!支撑庙宇的梁柱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扭曲、断裂!瓦片、砖石、朽木如同暴雨般砸落!

脚下的大地变成了翻滚的泥沼!粘稠腥臭的绿浆混合着污浊的泥水从裂缝中汹涌喷出!

那柄刺入阵眼的青铜符刀疯狂震动!吞口处的鬼脸符纹爆发出吞噬一切的红光!阵眼深处,传来一声源自九幽地狱的、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啸!那是痋尸王意志被撕裂的最后哀嚎!

兑金尸傀和乾天尸傀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动作瞬间僵硬。兑金尸傀的骨刃寸寸碎裂,森白的骨架哗啦啦散落一地。乾天尸傀扭曲的魂体发出无声的尖叫,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消散!

庙心那株巨大的枯槐,在符刀刺入阵眼的瞬间,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粗壮的树干从中轰然断裂!支撑着坤土阵旗的司徒石像,随着老槐的倾倒,连同那面金色的旗帜,一同朝着下方汹涌喷发的泥浆绿海坠去!

陈默在塌陷中翻滚,眼睁睁地看着司徒石像沉入翻滚的绿浆。符牌左眼最后捕捉到的影像,是她彻底沉没前,那石化的脸庞似乎微微转向他,嘴角仿佛带着一丝…释然?

“司徒——!”嘶哑的呼喊被崩塌的轰鸣彻底吞没。

无尽的泥浆绿海裹挟着砖石朽木,将陈默彻底吞没。冰冷、粘稠、腥臭…带着菌丝残骸和尸傀碎末的污浊洪流涌入他的口鼻。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沉入黑暗。

最后的感知,是腰间的铁锤被冲走,符牌左眼冰冷依旧,以及那柄插在阵眼深处、依旧在疯狂搏动吞噬的青铜符刀,隔着污浊的泥浆,与他断臂上嵌入的秦三鉴符牌,似乎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冰冷的共鸣……

黑暗。永恒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冷泥浆一同降临的,是符牌左眼眶里更深嵌入骨缝的金属棱角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