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夜雾如絮,街灯未熄,禁鼓未鸣。
一位女子自城门缓缓而出,头戴素白幂篱,身影被雾色吞没,宛如一幅从水墨中走出的画。
她不疾不徐地步入巷中,衣袂微动,风过无声。
按例,此时宵禁早应落锁。但今夜为上元试灯,禁令宽缓,百姓尚可自由出行。于是她得以行走于此——仿若巧借天机。
她身后紧随二人,皆高大披衣,行止肃穆,似影非影,不言一辞,却以无形杀气驱人避让。
路人频频回首,却不敢多窥。她步态平稳,腕间风铃细响,行至长巷转角处,忽有少年拦路。
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脸庞清秀,眼神澄澈,衣履虽旧,却不显惶恐。他行一大礼,语气诚挚:
“娘子手中之笛,不才一见,便知是上品神骨。不才也吹笛……敢请娘子允我一赏。”
她脚步微顿,幂篱下似在打量。半晌,唇边泛起一抹近乎怅然的笑意。
“这笛子啊,”她语声轻柔,仿佛一声风中絮语,“是个故人留下的。”
她抬起手腕,轻抚笛身,声音温婉,却透着难辨的旧情,“那时候他还是公子,还未显贵,尚不知山河何归。那年夜里,他也曾用这支笛子,为我吹过一曲。”
“后来呢?”少年脱口问。
她笑了笑,低低道:“后来他登高不返,山水两隔。我为他守了三年青灯,三年红尘,直到如今。”
她眼角微垂,声音更低一分:“所以啊,这笛子……只奏与知音,未曾借人。”
少年怔了片刻,继而拱手退让,道:“不才失礼,打扰娘子了。”
她未再言语,衣袂转身,步入更深的巷道。雾气翻涌,笛声未起,风铃却轻轻响动,如人在梦中,哀而不哀。
夜色未散,宫灯已熄。
熙载坐在静室中,面前一盏未温的茶。他闭目调息,却始终无法将那一刻的感觉从体内驱散——有些东西,被他无意间“吸”走了。不是风,不是气,而是活生生的内力。
他记得那人惊恐退后时的神色,也记得自己心念微动,气机逆转。那不是常理中的修炼路数,是他自创的“摄元诀”在无声运转。他本是以“归虚、聚意”为旨,但如今这“归虚”,似乎真的把旁人的真气吞了进来。
“像个无底洞,”他喃喃,忽觉荒谬。
“洞你个头。”一个声音自外头响起。
仲挺推门而入,见到熙载坐在那里,神情疲惫,眼神有些空,顿时收起了笑,“你……你受伤了?”
熙载睁开眼,语气淡淡:“小伤,不碍事。”
“你出宫了?”仲挺皱眉,走近一步,“又是为了她?”
“她”是谁,不言自明。
熙载未应,只道:“不必紧张,我安然无虞。”
仲挺一听“虞”字,顿时不语,在熙载面前坐下,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事儿泄露得太快了?出宫的消息根本没几个人知道,结果余孽拦路的速度,比天枢卫的消息还快。还有你内力尽失的事……谁能传出去?”
熙载指了指门外,“我身边那些侍卫,不是武家旧部,就是他们亲戚。有人嘴松,很正常。再说了,就算他们不知道,以赵狰的能耐,路上看我一眼,也能试出个八成。”
仲挺咬牙:“你就这么放过?”
熙载轻笑,目光沉静,“放过?不,是放出去。查,是查不出来的。那不如让风继续吹,说不定哪天还能钓上条大鱼。”
他话音未落,门外人影一闪,宿瑜已至。
他略一作揖,语气冷峻:“臣已探明,今夜异象非天成。鹤群之乱,是人引来的——有人吹笛。”
“笛?”仲挺皱眉,“又是笛?”
宿瑜点头:“手执者为女,笛是鹤骨所制。线人只见她身后有两名随护,无法靠近,未能辨颜。”
熙载一听,眼角微挑,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像是听到旧人旧事。
他缓缓道:“京都中,有胆识、有手段,还懂用骨笛引鹤的女子……”
“唯,都知玫瑾。”
次日早朝结束,夏本果然留下熙载。殿外残雪映着曦色,阶下侍卫呵出的白雾凝成冰碴。
夏本盯着案上的香灰纹路,忽然问道:“昨夜那些祥瑞之事,你怎么看?”
熙载回得平静:“祥瑞降世,有天命之说,也有人心所向。”
夏本冷笑:“若是人心所向,吾倒想问问,那些人向的是谁。真寂禅师今日来报,说谛教有人连夜打听昨日‘戌时出生’的婴儿,还说是靖善寺东北方向。你说巧不巧?”
熙载微一皱眉,旋即轻笑:“真寂终于肯开口了?这件事他知情已久,倒像是昨夜异象太多,遮也遮不住了,才敢进言。”
“你是说……他早知内情?”
“南派觉朗法师三月前曾入宫讲经,说梦中见‘净月重现,圣光初照’。我本以为是譬喻,昨日才知,或许早有其意。”
“净月?听着像是哪个野神。”
熙载若有所思道:“确有其名,经文记载净月尊者额带朱砂印,传说只在人间大劫将起前降临一次,治病救苦。”
夏本哼了一声:“这些附会之辞,倒也编得像模像样。”
“正因为太像,所以要慎言。”熙载淡淡道,“如今玄懿闭关,保乘辞位,谛教南北两派皆无主心骨,若真有人借此推新主,倒也不算意外。”
“你是说,借圣子立新教宗?”夏本目光变冷。
“未必是真想立,更多是想‘用’。”熙载轻声,“立一个没有野心的神圣象征,替南北两派各自争位挡箭,玄懿未出,人人都想先占据话语权。”
夏本看着他:“你倒是清楚得很。”
“爹,这局太早就布下了。可笑的,是谛教自己也没把握是谁。他们在找孩子,不是为了祭神,是为了争一口‘谁先说出来’的气。”
“若那孩子……恰好是玄懿的呢?”
熙载不动声色,仿佛早料到:“那便是天命所归,无可更改。”
祥瑞传遍京城的第三日,兰若趁午膳时,变着法子添了好几道菜肴。
虞皎望着案上的菜,一盘盘色俏香溢,不禁笑道:“犒赏得不小,辛苦你了。”
兰若低头笑道:“我可不敢揽功,这都是厨房做的,我只不过——会挑菜罢了。”
虞皎笑意不减:“若不是你在国公府内打通关系,如今我哪能吃上这些好物?幸得你们两个陪着我,否则真不知怎么熬下去。”
弦歌正抱着男婴哄他,一面笑道:“贵主这话说得,哪怕孤岛流放,贵主也能种花种菜开庄园去。”
虞皎抿嘴一笑:“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带起孩子来这般在行。还这么小的孩儿。”
弦歌道:“我们底下弟妹多,从小就练出来了。”
兰若听了,忽问:“你以前不还是小姐吗?也要带弟妹?”
弦歌歪头笑道:“是小姐的时候自然不用,后来入了宫,娘她们做事儿,我不管谁来管?”
她家原是武将世家,后因牵连被籍没为奴。弦歌因练家子出身,被选来做虞皎的贴身武婢。
虞皎望着她们,语声温柔:“多亏有你俩在,不然这两个小祖宗……我可真是吃不消。”
弦歌笑道:“贵主此言差矣!小郎君小娘子像是来报恩的。贵主怀孕时不吐不肿,生下后也不闹,吃饱就睡,哄一下便笑,除了饿从不哭,哼哼两声就算大事。我那几个弟妹,哭声能掀房顶!”
虞皎垂眸轻笑,指尖拂过孩子的胎发。若他们知道生母在谋什么,可还会这般安宁?
兰若也笑:“贵主前头还怕孩子哭闹得声大,特地让百翎在人前浪叫了个多月,如今‘发春猫’的名头,整个府里都传遍了。”
弦歌道:“这就是贵主福泽深厚,行善积德。孩子也跟贵主一样好养。我若有孩子,必定是个皮猴子,吵得天翻地覆。”
兰若瞧她一眼:“你是皮猴子不假,可楼少侠稳重得很,说不定孩子像他也未可知。”
弦歌一听,脸有些发烫:“谁要跟他生孩子了?再说……那岸帻哪里稳重了?跟我一样,小孩心性!”
虞皎轻轻一笑,神情像看自家妹妹:“那是你在他眼里,他才这样。人在意中人前,谁不是个孩子呢。”
弦歌啐道:“没意思!我一看他就想起小时候一起干的糗事,羞都羞死了!兰若早说了要陪贵主一辈子,我为何还要嫁人?”
兰若摇头,语声宁静:“我早皈依谛教,誓要一生侍奉谛老与贵主。你不同,你还有俗缘。再说,你与楼少侠……不是有婚约么?”
弦歌不以为然地一摆手:“哪辈子的事了?我阿翁与他阿翁喝了黄汤随口乱讲罢了,如今我家都这般模样了,谁还记得那茬?”
说话间,只听“扑通”一声,百翎口中叼着一只白鸽,蹲坐在虞皎跟前,将鸽子搁在她脚边,小眼睛亮亮地望着她。
“这是作甚?”弦歌讶道。
虞皎忍俊,略吃力地弯身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想帮我照顾孩子,看见鸟,就想着该我补身子了。”
她温声道:“好翎,这鸟儿你自去吃吧。”
百翎似听懂了,叼起鸽子,大摇大摆走出去,神气得很。
弦歌望着摇篮里两个白嫩嫩的宝宝,忽问:“贵主要推谁做圣子?”
虞皎笑而不答。
弦歌便笑道:“那我就胡猜啦。小娘子额头一颗朱砂痣,俨然是佛印落凡尘,说不定——菩萨转世呢?”
她话锋一转,凑近问:“对了,那些异象——贵主是怎么弄出来的呀?”
虞皎微笑:“你说的,哪一样?”
“比如……那只神鸟?”
虞皎淡淡道:“你忘了?那是‘千机斋’早年所制机关鸟,内藏簧片,盘旋空中时,能啼数声。机关虽巧,音色却一模一样,听多便觉不生。”
弦歌又问:“既有这机关鸟,为何还要都知娘子亲自去城门口吹笛子?”
虞皎笑了笑:“簧片虽响,但无灵气。机器代人,不如活人寄心。再说,玫瑾吹笛,自有旧事缠绵,笛一响,便是入了局的人听着都要心头一颤。”
弦歌又问:“那井中金水……”
虞皎道:“金泉不过一井。井壁先藏些遇水泛金的苔孢子,到夜半,井水自变。再托胡商口口相传,倒比官吏宣告来得真。”
她语气轻松:“异象若要成事,靠的不止机关,靠人心。心中若信,处处是神;心中不信,神也难现。”
弦歌听了,轻轻点头。
“贵主昨日才用了药汤,今日怎得又气色好了许多?”兰若边递汤碗边笑,语气虽轻,却满含探问。
“气血通了,毒排出些,自然好些。”虞皎将碗接过,垂眸饮了一口,眉宇间不显疲态,倒添几分从容冷意。
“不对啊……”弦歌抬起头,“我怎么听说,栖筠姑娘去庙里求了金泉给七公主喝,七公主病都好了?”
虞皎笑意淡淡,“栖筠倒是一片孝心啊!但那不是药泉的功劳。七公主本来就快好了,一面吃着我的药方,一面有仹给予关爱,心病自会缓。”
“她那样对贵主,贵主还要以德报怨?”弦歌眉头一蹙,“让她一直睡着不就好了?”
“我能让她痊愈,也能让她病。”虞皎轻轻拨开汤面浮油,语气平静,“这次,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若她不再与我为敌,我不介意免她的诊费。”
“傻弦歌,”兰若笑着调侃,“七公主要是一直不肯出门看戏,我们可怎么同庙里的人联络?”
“从前也不是常出门,不也能收到消息?”弦歌有些不解。
虞皎看着窗外,语气淡然:“如今我已生产,正要筹谋出路,怎能还照旧时那般行事?”
兰若收拾着碗筷,虞皎吩咐:“把太渠漕运的账册拿来。”
弦歌连忙道:“不至于这般拼命吧,贵主……我娘常说,坐月子少劳神少费眼。”
虞皎轻笑:“放心,累了便歇。”
兰若取出一卷青皮账册,轻声道:“漕帮这些年虽改了旗号,可账还沿用旧线。”
虞皎翻开册子,指尖在一行数字上轻轻点了一下:“漠川那边呢?西域的货还能运到江南?”
“能是能,就是涨了三成价。”兰若答,“现在那边是夏轨当家,虽未公开归附朝廷,但也开了边市,收了税。”
夏轨与夏本联手已久,因着同姓,自称兄弟。
“夏轨……”虞皎低语,“若真心归附夏本,未必是坏事。只是他们这等联盟,多是权宜之计,夏氏自恃名应图谶,骨子里谁也不服谁。”
弦歌问道:“夏轨的使者来京,是大郎接待的,他有没有与贵主说起朝廷态度?”
“这阵子他们打得如何?”
弦歌眼神里浮现一丝讥诮:“根本打不过夏轨。”
“他若图的是安稳,便能谈;若图得更多——那更好,我才有机可乘。”
兰若低声问:“贵主要回漠川那片地方?”
虞皎不答,只平静地说道:“漠川五州,我经营多年,不该轻弃。宫变后,我将名下全部资产尽数捐给朝廷,如今可说是身无分文。但这又如何?大不了从头再来!教宗与圣子的身份、旧日的人脉,还有我的头脑——一手好牌摆在我面前,我怎会畏首畏尾?”
弦歌笑道:“贵主说得不诚实,明明还留了一笔钱呢。”
“那是我留给你们俩的。”虞皎含笑看她,“真不好意思,现在我要先用了。”
“贵主为何急需这么多钱?”弦歌问。
“打仗。”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决意。
虞皎望向弦歌:“我要你亲自走一趟,去见邛疏将军。原本的天枢卫靠我的私产维持,如今坐吃山空,多闻若起疑,难保不会想重新招徕他们。”
邛疏,前虞天枢卫“刀司”统领,官称执锋,号称“落刃无回”。虞帝特地留下辅佐虞皎的人选。宫变前,虞皎曾遣他往迢吴联络将领,图谋兵谏。
弦歌心中叹道:“这夫妻算账也太明白了。”
虞皎笑道:“你和岸帻也许久未见了,不如趁这机会一并见见。”
弦歌一怔。
兰若戳了她一下,打趣道:“乐傻了吧?”
弦歌回神:“贵主要派岸帻去哪儿?”
“你倒是敏锐。”虞皎摇头一笑,“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只是让他去四季关。”
“四季关?”弦歌面色一变,“是要杀行谧那个叛贼?”
“他自有报应。”虞皎神色淡然,“我不过是派岸帻去监视军防,顺便看紧你们的新同僚——左九龄,我要知道他每日见了谁。我还要你们二人去各寺庙查看僧兵处境,再与邛疏接头。”
虞皎望向弦歌,窗外的暮色染上她的眉梢。
邛疏是旧部中最擅奇袭的,但朝廷既已收编天枢卫,他还能信几分?
她压下疑虑,语气平静:“告诉他——若还认冰碧馆的旧主,便按此计行事。”
“那不联系武家旧部?”
虞皎冷笑:“武家已青黄不接,指望他们,倒不如海底捞月。平民也该有出头之日。事实上,我在离开冰碧馆前,已悄然部署下去了。”
兰若吃惊,这些事她与弦歌竟毫不知情,显然虞皎已暗中会见过邛疏。
虞皎缓缓说道:“从前我手下有八百天枢卫,却输得那般惨。我想了许久,究竟败在何处。或许,是组织松散,宫变突发时应变不足,被多闻一举袭破。但说起来,输给他也不冤,他毕竟是诡派嫡传,擅长出其不意。跟正规军打仗,并非我所长。”
弦歌点头道:“胜负乃兵家常事。贵主如今……另起炉灶?”
虞皎淡淡一笑:“痛定思痛,我这半年重新组织了死士,人数不多,不过几百人,权当试水。若能不被察觉,再扩不迟。”
兰若蹙眉:“但贵主这些人从何而来?原来效忠于您的天枢卫,除去送往迢吴的十数人,其余早已被朝廷收编。如今律法森严,朝廷明令禁私养部曲。”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天枢卫本就直隶皇帝,如今江山易主,新主登基,那些将领自然也换了主子。况且,熙载长年镇守天枢卫,官员将校多是他的人。
虞皎却不慌不忙:“别忘了,天下还有一处法外之地——谛教。”
她语气平静,却透出深意:“我虽然忝居教宗之位,但玄懿寺是长兄为我所建,十余年来我将它打造成真正的根基。玄懿寺下属七院,名下登记在册的‘僧祇户’、‘谛图户’共三千余人。”
弦歌挑眉:“庙产佃户?”
虞皎轻笑:“名义上是给寺庙种地的佃户,实则是我的人。他们中有流民、逃兵,甚至朝廷通缉的罪犯——我给他们新身份,他们替我卖命。”
弦歌瞪大眼睛:“这不就是私兵?”
虞皎指尖点了点账册:“若有人查,他们只是‘护持圣子的僧众’。”
她顿了顿,续道:“从前他们是官府兵,如今想跟我走,我总得给得起代价。最初留下那十几个,只是为仹,也没指望自己能活下来……谁知我死里逃生,自然也有了别的打算。”
兰若不安地问:“贵主……这是要将这三千人编为兵?”
虞皎点头:“一部分。我会从中挑出一批,有教籍的,作为‘护圣子’之军。护持圣子,岂能只靠诵经?至于没有教籍的……以后你们自会知晓。”
弦歌忽然道:“贵主意思是——冰山之上,明面护军;冰山之下,才是杀手锏?冰山之下——贵主最后想要多少人?”
虞皎微微一笑,竖起三指。
兰若神色骤变,一身冷汗几乎涌出额角。她低声道:“三千……这事太过明目张胆。且不说叫夏本察觉——哪怕大郎,只要看出一丝端倪……”
她声音发紧,“贵主,这太冒险了。我实在不认为……”
她顿了顿,嗓音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话只说了一半,便生生咽了下去。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她低下头,垂睫收神,像是在逃避什么。
——我不认为,他对你的情,是能偏心到这一步的。眼睁睁看你举事谋军,竟还甘心护你?
这句未出口的话,在室中回荡无声。
“所以,”虞皎轻声说,“要借神谕之名,以‘护圣子’为由。这事动得早,来得也巧,不做第二人之谋,只做第一人之先。”
弦歌听得兴奋,忍不住逗兰若:“你就是太谨慎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忽又想起一人:“看来慧球都维那本事不小,能养这么多人,居然没人察觉。”
慧球,乃虞皎亲自提拔的僧将,性情寡言,身形精瘦,绷如铁线。弦歌每次与他过招,胜负参半,却从不讨巧。谛教虽不能世袭血脉,但最讲师徒、伯乐之情,慧球对虞皎,自然忠心不二。
午后的日光斜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细密的格影。此
虞皎指尖抚过案上的密册,低声一笑:“慧球不过是个开头。我要的,还不止这些。”
她抬眸望向窗外——天光正亮,却照得院中那株老梅枝桠嶙峋,如铁画银钩般割裂晴空。
“人、钱、名,三个都得聚齐。祥瑞不过是个火头,我若不趁热下锅,难道等旁人把我女儿烧来拜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