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师父已经走回了众人之中。
血隐瞪了他一眼道:“李十八,你在这种时候袒护徒弟,就不怕日后老门主追究么?”
师父淡淡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袒护徒弟了,我这次出手可是半分余地都没有留的,这七步玲珑心本就是以防守见长的,并非进攻。
能看破这个死局是他的造化,与我何干?”
血隐表情愤愤的,却没有在说出什么。
趁着他们吵嘴这功夫我稍微歇了一下,身上那股难忍的焦热感渐渐退去了,这才说道:“下一个谁来?”
他们几人互相看看,却没有冒然答话。
僵持了一会,乾坤叹了口气道:“李十八,你已经出手了,那无名呢?”
师娘听到这话直接翻了个白眼道:“我连你们的境界都没到,你是让我去送死么?”
乾坤微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我知道乾坤这是在帮我,既然师娘这样说,那自然是不会再出手了。
师娘一身神通诡异莫测,就算她没到求道境,全力出手我也绝不会太轻松就赢下来,如今师娘直接认输,也让我也省了不少力气。
乾坤转头又对血目僧道:“那你呢?”
血目僧苦笑摇头道:“小僧重伤未愈,恐怕远不是这位小施主的对手。”
我闻言心中一喜,乾坤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的车轮战又少了一轮。
乾坤又点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你们都推让,那这恶人就让我来做。”
说着,他双手倒背走了出来。
说实话,乾坤帮我太多,如果不是为了见诺思的话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和他动手的。
乾坤看我犹豫,一笑道:“傻小子,我们私交归私交,但我毕竟是殇字门门主。
今天出手我是代表精五门高层之一,你不要指望我会放水,更不要指望欧阳天会放水。”
乾坤说着,眼角斜了斜身后的欧阳天,却见欧阳天一脸无奈。
我嘴里有些含糊的说道:“多谢提醒,要不是为了见诺思,我也绝不想和你为敌的。”
我的舌头刚才被咬破了,没有了瞬间恢复的能力,到现在还挺疼的,说话不免也不太利索。
乾坤笑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把手从身后挪到身前。
我知道他要动手了,但是看着他这一身装束怎么都觉得这场景有点怪怪的。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半秃顶老头子站在一座古香古色的佛寺中,摆出一副宗师气派和另一个手握龙刀嘴里说话不清楚的秃头小子对战,怎么一股浓浓的精神病院味道呢?
我略一分神却马上意识到不妥,赶紧收束心神死死盯住乾坤,心中却不敢大意分毫。
刚才和师父那场,我虽然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出全力,但是我却很清楚我赢得有多侥幸。
乾坤虽然平时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可没有点本事又怎么可能稳坐殇字门门主这么多年呢?
而且,他还化身牢头堵在补天石外一堵就是二十年,连白泽都爬不出来,这可是我绝对做不到的。
我紧盯着乾坤的双手好一会,只见他又把双手从身前背到了身后去。
咦?他难道还有话没说完么?
我有些发愣,还在原地等着。
乾坤却道:“怎么,我都已经出手了你却还不动,是看不起我么?”
我又一愣,他已经出手了?
这家伙最强的神通,恐怕就是时间牢笼了吧,难道他已经用完了?
我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赶紧试着动了一下,却惊讶的发现不管怎么动身子都会立刻变回原来的样子,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的时间牢笼紧紧捆住了。
我的心沉到了底,这可是当初白泽本体都没有逃出的牢笼!
血目,道诀,燃烧白泽血,我不断的尝试着,可是这些本事没有丝毫用处,连半秒都不到就被时间牢笼复原了。
血隐见状笑了:“看来胜负已分,乾坤,别拖了,直接取了他的性命便是。”
我听了这话心中大怒,刚要张嘴骂街身子却立刻恢复原状,只能郁闷的闭了嘴。
乾坤听了这话却冷笑了一声道:“血隐,还轮不到你来教我怎么做吧。”
血隐沉默了一下道:“既然已经困住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杀掉,难道还要给他机会翻盘么?乾坤,你身为殇字门门主该不会在这种时候手下留情吧,你们当初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乾坤不动声色道:“我手下留情?那好,我就杀了他。”
乾坤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缓步走上前来。
我见他走过来,心知这下绝无幸免可能,便放弃了抵抗平静的看着他。
他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能死在他手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当还了这条命也就是了。
乾坤神色平静直接将匕首扎了过来,那来势绝不是做做样子的,而是真的动了杀心!
我眼睁睁的看着匕首冲我捅来,匕首准确的扎在我的心脏上。
我心中叹息,只希望路西能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把我弄到他那里去,这样至少我还有再见到诺思的可能。
等了一会,我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死,我疑惑的望着乾坤,他轻轻摇了摇头直接将匕首拔了出来。
匕首上洁白一片,连血都没有沾上半点。
我恍然,乾坤将我封在时间晶体之中,我的身体一直都在不断被重置到先前的某个状态上。
从我刚才的动作试探来看,我刚刚挪动了半分就立刻恢复原位,张嘴骂街没骂出一个字就闭嘴,重置的时间间隔肯定非常短。
虽然我看似被牢牢封禁在这里不能挪动分毫,但是同样的,如果有人伤到我,那我也会立刻因为时间循环的缘故重新恢复,就像我从前被乾坤保护起来一样。
我笑了,可是嘴角还没翘起一半就被时间牢笼强行恢复到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血隐冷笑了一声道:“乾坤,你可以将匕首插在他的心脏上,然后解开封印,这样他就死定了。”
乾坤面无表情的斜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解开封印是件容易的事情么?”
“可是你刚刚才解开他的不灭之身……”
“血隐,我说不能就是不能,难道你想探听我这本事的秘密么?”乾坤怒道。
血隐面色变了一变。
悟道者的本事是每个人视若性命的东西,其中的细节和限制更是关键,绝不会向旁人透露分毫的。
就像血隐本人的维度本领,这些年来旁人甚至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他要强问乾坤为什么不能解开封印,那么乾坤完全可以让他也把他操控维度的本事给大家仔细讲讲。
这下血隐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悻悻的闭了嘴。
方丈双掌合十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一场是乾坤施主赢了,小施主毕竟是我精五门中人,又对门中贡献不小,也不好就这样放在外面。
不如将他交给我二人留在方丈山里,诸位以为如何。”
我听了这话被气的七窍生烟。
方丈山是关押囚犯的地方,你方丈刚说完老子对门中贡献不小,然后就说把我关在牢里?你听听你说的那叫人话么?
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我心中大怒,可是身体被牢牢捆着却又无法反驳,只能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如何处理我。
这些人说的话越来越不靠谱,什么把我送进无间,什么把我埋进海浆,总之没有一句听着像人话的。
我知道自己在不做点什么,恐怕就算没被丢到监牢里也会被丢进其他什么鬼地方像存白菜一样存起来了。
可是偏偏我的本事都已经试了一遍,根本就破不掉这个牢笼,别说我破不掉,当年就连重伤的白泽一旦被困住都破不掉这个东西。
我心中焦急,努力回忆着与这牢笼有关的东西,不敢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隐约间似乎想起了什么。
想当年乾坤好像提到过,他的这个本事对补天石是没用的。
这也许就是他这本事的弱点!
我像是看到了一丝光明,可转瞬间希望又破灭了,现在这种情况让我上哪去找补天石!
我更加焦急,耳中听着那些人吵来吵去,眼看就要商量出一个结果了,突然间想起了胸前的天机玉。
既然补天石是神物,乾坤无可奈何,似乎天机玉也是一件神物呢,或许也是他的时间牢笼困不住的东西。
我不敢犹豫,立刻运起御雷之法,一道细细的雷光沿着我的身体一转朝着胸前一刺。
我的皮肤被刺破了,一点血液沾在了天机玉上,天机玉如同往常一样将我这一点点血液吸了进去。
乾坤设下的封印察觉到什么东西脱离了封印的控制,拼命试图将那一点血液重新拉回到封印之中。
就在这一挣一夺中,时间牢笼却占不到丝毫的便宜,整个牢笼的力量渐渐的陷入到对抗天机玉泥潭里。
乾坤似乎感应到牢笼异常,眉头一皱仔细探查起来。
就在这时,我也终于在牢笼全力对抗天机玉的时候抢到了半秒先机,双手一用力,由臂至掌,由掌及指。
一声轻响,双刀齐齐开刃,蓝光摇曳如深海笼罩了整个寺院。
我双臂一转,龙刀在身侧划过两道弧线,时间的牢笼立刻感知到龙刀也已经脱离了掌控,疯狂试图将龙刀拉回到牢笼之中。
可是龙刀之强更在天机玉之上,更何况我所用的是当初老门主亲自传授的本领!
龙刀一破封便如蛟龙出海再难阻挡,时间牢笼应声而碎。
乾坤神通被破,脸上青红一阵连连倒退了几步。
我赶紧放开龙刀,漫天蓝光立刻不见,乾坤终于稳住了身形喘着粗气吐出一口血。
我心中一紧,立刻想要上前扶住他。
只见乾坤赶紧遥遥对我一摆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不碍事。”
我知道现在若是和他走得太近肯定会被血隐说闲话,只好强忍着没有过去。
乾坤连连喘了几口气,呼吸这才平稳下来道:“我是不碍事,可是你挣脱出来,我却没法再保住你了。”
听了这话我这才明白,连乾坤也觉得我这车轮战是绝没有胜算的,所以他才想用他的本事困住我,借此保住我的性命。
“多谢了。”我由衷道。
乾坤摇摇头叹息一声,拖着重伤的身体转身回到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