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子

穿过城门,出了上京。

二人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一片树林当中。人间四月,明媚阳光,林中只见树木,而无花草。不过,空气甚好,让人神清气爽。不远处有一木屋,略有些简陋,但也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杨骜在木屋前停下,将马拴在一旁,对上官锦绣讲到:“那人就在房中。”

上官锦绣也下了马,跟随杨骜往屋内前去。

随着木门的响声,二人走进房中。只见,满地鲜血,一人躺在正中,一命呜呼。

杨骜瞧见此景,赶紧检查那人是生是死。上官锦绣心中慌乱,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不过她并未出声尖叫,只是靠着墙站在一处慢慢恢复平静。杨骜确定眼前之人已死,眸中略显失望之色,瞧了眼惊魂未定的上官锦绣,对其说道:“上官姑娘乃武将之后,日后是要做大事之人,竟也会怕一具尸体。”

上官锦绣渐渐平息,没有理会杨骜方才说的话,而是另问道:“他究竟是何人?”

杨骜奇道:“姑娘忘了?”

上官锦绣听后,又仔细瞧了瞧那人。刚刚情绪紧张,竟未能认出,他就是那日在时光锦前,被官兵围起来的布衣男子。她赶紧言道:“我确实见过此人。”回想起当时的种种,上官锦绣顿时心中疑虑,再一次问道:“他不是被徐校尉送至刑部?如今为何在此身亡?”

杨骜刚要开口,就被后知后觉的上官锦绣质问道:“殿下是怎么知晓,我遇见过此人?”

杨骜迅速回答道:“我当时也在时光锦。”他没有理会上官锦绣异样的目光,而是边查看那人伤口,边继续说道:“这人剑伤明显,是失血过多而死,若能早些前来,或许还有救,可惜了……”

上官锦绣也没有理会方才杨骜所说的话,而是追问道:“殿下是刻意前去?”

“是与不是,已不重要。”

“恕锦绣不明白殿下之意”

“有何不明?”

上官锦绣犹豫了一会儿,她自己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是问:“为何已经不重要?”还是“可是殿下不愿告知事情真相?”那日,她并未打算出门,是机缘巧合才与秦玉柔出府。

杨骜见上官锦绣久久不答,说道:“本来要借此人之口,告知姑娘一件事情。可惜他已死,想来是有人杀人灭口。”

“何人为之?又为何杀之?”

“我怕口说无凭,特意找来证人、证词,却不知如今姑娘可还愿信之?”

上官锦绣确实不知是否信任眼前之人,不过还是先说道:“殿下本就无需欺骗。何来不信?”

“好!”杨骜站起身,走向上官锦绣,说道:“贾校尉命人杀之。”

上官锦绣半信半疑:“何以见得?”

“姑娘可还记得,当初这人紧紧握着一个盒子,后又被贾校尉夺了去。”

“记得。”

“这盒内装着尚书令与朝中其他大人的信件,尚书令怎会让此公之于众?独孤贵妃望登皇后之位,中书令数年虎视眈眈,终于找回三弟,有了寄托,就要开始行动。既是这样,在这等紧要关头,怎能出差错。”

“按殿下之言,此等重要之物,有怎么会在此人身上?”

“这人效命于我。千里迢迢,九死一生,赶往京城。当时我在时光锦,正是因为那店离城门很近。只可惜,还是差了一步,但本想着今日他还能起到作用,至少把所见所闻告知与姑娘。”

上官锦绣心中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她接着问道:“他不是在刑部,殿下如何将他救出?”

“刑部尚书是我好友。”

上官锦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思付片刻之后,才刚觉到这屋内的血腥味。她将窗门打开,发现时候已然不早,转身向杨骜道:“我未告知父亲去向,怕他担心,便先行回府。”

杨骜道:“父皇已定,五日后,为三弟设宴。”上官锦绣并未多说,施礼告辞后,骑马离去。

这时,从外进来了一位黑衣男子,他向杨骜抱拳道:“二殿下。”

杨骜道:“此事办的不错。”

“殿下过誉。”

此人名唤落风,是杨骜守卫。

杨骜瞧了眼身后满身鲜血的布衣男子,说道:“将他埋了吧,记得好好善待他的那位老母亲。”

“是。”

落风看了几眼杨骜,心中有些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问道:“属下斗胆,上官姑娘当真能助殿下吗?”

杨骜闻言,回头看向他,反问道:“你觉得她不行?”

落风道:“上官姑娘毕竟是女子出身……”

杨骜则讲到:“可她也是上官家唯一的后人。”

上官锦绣骑马到了城门口后,托徐校尉告知上官故,她要赶往秦府探望秦玉柔。

秦玉柔今日的失态让上官锦绣十分担心,故而决定回府之前去京城西部秦府一趟。

北骊上京分东西两部,中有一条大街,直奔皇城大门。二者皆无不同,只为妥善管理庞大京城。

一路上,上官锦绣一直带着帏帽,并未摘下。到秦府前,托下人禀报,得人引荐,方才进府。秦府内装饰简陋,着实冷清,到与秦玉柔的性格颇为相似。以淡色为主,唯有几颗松树不同,犹如画中深山老林之处,乃至为书香门第。

素闻,秦玉柔之父御史大夫秦鸿是寒门出生,身怀才学,得梁王赞赏,方入朝为官。梁王破爱大义凛然,勇猛精进之人,还将小女下嫁于他。

上官锦绣与秦玉柔多年好友,这秦府也是再熟悉不过。待见到秦玉柔时,她才赶紧关心问道:“秦姐姐一切可安好?”

秦玉柔则微笑回道:“妹妹无需担心,我一切都好。”

上官锦绣眉头一紧,自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反而更加担忧,又道:“你我情同姐妹,姐姐真的无需隐瞒。”

秦玉柔扶住上官锦绣的手,慢慢讲道:“我真的无事,正好妹妹前来,倒是要告知妹妹一件事,你我坐下聊罢。”

二人一同坐在桌前,秦玉柔开口道:“父亲将我许配给扬州王刺史。”

上官锦绣一惊,重复道:“扬州王刺史?!”上官锦绣意识到方才有些失仪,清了下嗓音,接着道:“扬州离上京甚远,是靠我国与天云国边境。秦伯伯怎会想到他?”

“我亦尚未可知。”

“于是姐姐今日是因此而哭?”

“是我失态了,只是聊到此,有些伤感罢了。婚事从来由不得女子去做主,我母亲是这样,我亦如此。不过曾以为能留在京中,有妹妹们作伴,但如今怕也是不能了……”

上官锦绣亦是伤感,却也是无能为力,不过还是问了一句明知其答案的问题:“可要托我父亲劝劝秦伯父?”

“聘礼已收,便无回头之路。此乃我秦家家事,上官将军也无从管辖。不过还是谢过妹妹心意。”

上官锦绣无奈点头应下。过一会儿,门外丫鬟端来茶水,倒入杯中。

秦玉柔将话题一转:“你何时与二殿下如此熟悉了?”

上官锦绣一愣,看来秦玉柔是看到她随杨骜骑马出城,解释道:“昨日,二殿下来我府中,找我详谈。他早就知道两个月前苏府一事。”而后上官锦绣更是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秦玉柔。

秦玉柔一直知晓上官锦绣心怀大志,断不会一辈子困局在京城内,只是时机未到罢了,她问道:“二殿下可会助你?你又可会助二殿下?”

“我确实想施展心中抱负,可我上官家最重要的便是‘忠义’二字,我万不能为一己私利,而结党营私。我与二殿下不过两面之缘,但他却像是摸透了我这个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我不能再给他可乘之机。”

“你已有了对策?”

“那人不是贾校尉所杀,更不是尚书令指示。”

秦玉柔抬眸,表示不解。

上官锦绣这才接着道:“天衣无缝,却又显得太顺理成章了些。一开始,我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可能是此等重要之物,殿下却显得毫不在意?”上官锦绣停了半响,思虑后说道:“不过当二殿下说道刑部侍郎是殿下好友之时,我便晓得这是殿下布的局。或许那盒中当真有何重要之物,不然贾校尉不会夺之,但对殿下定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话从何来?”

“殿下试图将我蒙在鼓里,但人算不如天算。上个月时,母亲像是有意将我许配给刑部侍郎张耀,因此略有耳闻。张侍郎年少有为,破案不下百件,陛下亲点侍郎。为人耿直、恪尽职守,定然不会公私不分。”

秦玉柔浅浅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张侍郎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破案奇才。妹妹嫁给他亦是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上官锦绣的本意并不在此,于是解释道:“我想说的是,张侍郎决不会帮殿下做此等之事。”

秦玉柔问道:“凭此一点,你便这般断定?”

上官锦绣答道:“自然不是,当时是我第一次见一具尸体,未仔细瞧。直到临走之前,我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殿下定是利用我这一点,才声东击西。那名男子不像是刚刚所杀,而是早就死了,亦不是失血过多,而是一击毙命。”

“你未见过死人,又怎会知晓?”

“在书中瞧见过,也听人讲过。”

秦玉柔点头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懂,妹妹心中明白就好。不过,经此一番你还会相信殿下吗?”

“宫中尔虞我诈,若不能略显小计来保身,怕是宫中早无他的立足之地。这也便是我的不足之处,亦是我要留意的地方,只有知晓殿下究竟是何人,更多的了解,方能决定信与不信,助或不助。”

上官锦绣见窗外已渐渐暗了下来,才突然想到,自己已出府多时。她起身向秦玉柔说道:“秦姐姐,我也该回去了,还不知父亲可会疑心我出城之事,也望姐姐莫要再多想,一切安好。”说罢,上官锦绣行礼告别,骑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