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拥抱,没有鲜花,没有掌声!
甚至都没有一句问候,更没有什么诗,可以搭配这么无趣的场面。
何志伟整个人都像卡壳了一样,笨到连话都不会说了。
章一楠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挎包放进了抽屉下的柜子里,到窗台拿了一块抹布,到水房洗了洗,回来擦拭着落了一层灰的桌面。指望何志伟这几块料帮自己擦桌子,估计到时桌面都可以作画了。
“这个周详,打壶水都不知道打到哪去了。”
何志伟这个时候才想起抱怨,不过躺枪的却是周详。
何志伟拿起章一楠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又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茶叶盒,默默地走到水房,看见自己屋里的暖瓶就放在热水器旁边。他打开暖瓶盖看了看,里面已经接满了热水。
何志伟走到水池边,洗了洗章一楠的茶杯,又用热水烫了一下,然后放入茶叶,倒入开水,拧上茶杯盖,又拎起暖壶回到房间。
“真的啊,正好几天没吃饭了,可逮住大土豪了,这回可要下刀痛宰了!”
章一楠笑盈盈地看着坐在床边的王必成说,他们俩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如何痛宰何志伟呢。
何志伟知道章一楠恢复了元气,何志伟对此十分开心,他把茶杯放在章一楠的眼前。
“有点儿烫,一会儿再喝!”
何志伟说完,转身走到窗户边,把暖壶放在了窗台上,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又是一个大晴天,让何志伟感到心情舒畅。
“老何,你这可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给武局都不知道主动地端茶倒水,章记者可享受到了超局长待遇。”
王必成看着何志伟大献殷勤的样子,感到好笑,知道给女人泡茶,却不懂给领导献殷勤,这情商真的不知道是高还是低,但绝对是性情中人。
“武局也没让我的名字上报纸,我干嘛要主动给他端茶倒水!”
何志伟表现得像头倔驴,他被王必成调侃得有些讪讪然,幸亏周详不在,要不然他主动给章一楠洗杯子倒水,还真让他脸红。
“‘姓名上报请吃海鲜大餐’,我想起来了,老必赶紧帮我搜一下最贵的海鲜大酒楼,我要把小刀磨得快快的,狠宰他一顿。”
章一楠笑得更灿烂了!何志伟觉得,她笑得,真的、真的很好看!
“还有两天要新年了,您是想让他明年吃半年泡面吗?”
王必成毕竟是和何志伟朝夕相处很多年的同事,还是有一定的阶级感情。
“不至于吧!”
章一楠看着何志伟,别有用心地问。
“不至于!不至于!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何志伟严肃地说,如果去吃昂贵的海鲜大餐,要花掉半年的工资吧,何志伟有了慷慨赴死的感觉。
“切,吃你一顿饭,就让你掉脑袋了啊!抠门儿!”
章一楠被何志伟气得冷笑一声。
“哈哈,不怪老何肉疼,咱是工薪阶级,吃不起那种要付面子钱的地方,我觉得自助海鲜烧烤就很好,管吃好,更管吃饱。”
遇到’真‘土匪打劫,王必成开始担心起何志伟的钱包了。
“被爆炸现场闹的,我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了,不过,今晚应该还行。”
章一楠来了精神。
“为什么今晚就好了?”
王必成凑趣地说,别说他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共同度劫之后,王必成感觉与大家的感情都增进了一分。
李宾不在此列。
“一是因为打土豪激发了我的革命热情,二是三天了,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太饿了,本姑娘现在就能吃下一整头牛!”
章一楠豪气万丈地说。
“嘘嘘,章记者,今晚没牛!”
何志伟认真地制止着。
“为什么!”
章一楠不干了,她瞪起了眼睛,吝啬到这种地步了?这哪有请客的样子啊。
“牛都被您吹死了!哪还有牛!就您这小体格还吃下一整头牛?蜗牛吧!”
何志伟斜着眼睛揶揄着。
章一楠刚想回嘴,她的肚子里忽然“咕噜”的叫了一声,惹得章一楠十分不好意思,她低下了头,脸迅速地变红,红到了脖子上。
章一楠的尼克服外套,此时已经披在了椅子背上,V领羊绒衫,实在是挡不住害羞的脖子,章一楠有点绝望,把头埋在桌沿,不好意思看别人。
“真的是三天没吃饭了!”
章一楠红着脸说。
“没事,周详也是三天没吃饭了,刚才吵吵着要吃泡面,我现在也给你泡一碗?”
何志伟怕章一楠肚子真饿坏了。
“才不要呢,我等着吃海鲜。”
章一楠嫌弃地说。
“就是!周详就是这样被你忽悠才要吃泡面,这孩子真傻。”
王必成落井下石。
“老必,做人要厚道,刚才你不是也让周详先垫点吗!”
何志伟揭着王必成的老底。
“我不是怕孩子饿坏了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打了三天吊瓶,还没吃东西。你说这孩子可怜吧。”
王必成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我也是打了三天吊瓶,睡不好,吃不下东西,一闭眼就是他们在大火里挣扎的样子。”
章一楠说起这些,人又有些崩溃。
“没事,周详也是,吓得他都不敢自己在家呆着,才跑到这里,大家热热闹闹地在一起,稀里糊涂地就能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有食欲了,就说明活过来了。”
何志伟安慰着,虽然他不知道周详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看到他活跃度,知道他心态恢复了不少。
“对啊,相同的经历,受到伤害程度也差不多,如果在一起多聊聊,快速治愈的可能性更大。”
王必成附和着。
“我觉得我就是一颗灾星,从魏民到石盛豪,还有那几个保镖,和他的司机,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我经历太多了。”
章一楠又在自责。
“谁不是呢,我也是头一次遇到,认识的人在我侦办的案件中暴毙。”
何志伟想着石盛豪的样子,他同样感受到了冲击力,头天他们还盛气凌人地俯视别人,第二天就葬身火海,这场景只有在战争中才会有吧。
“要不是尉迟文號主动提出送我回家,那个要送我回家的保镖,也许可以活。我到家后洗完澡后,尉迟文號就来电话告诉我,石盛豪家爆炸起火了,市局要他们去现场报告情况。他问我去不去,于是我就跟着他去了。”
章一楠抱怨着,这一次她说的更细一些,这让何志伟更加脸红,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尉迟文号瞎献殷勤。”
王必成替何志伟抱不平。
“他也是好意,和他无关。但我感觉自己就是给人带来霉运的死神。”
章一楠被自责搞得又开始情绪低落了。要是抑郁了,人的情绪就会这样忽高忽低反复无常。
这种负面情绪需要用更多时间治愈,而自责无助于走出心理阴影。
“你想多了,你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面对生死,你根本无力回天,也逆转不了事情的走向。”
何志伟不是心理医生,但他每次面对命案现场,他都会有这种无力感,要想战胜这种无力感,破案就成为他获得解脱的途径。
“你这是安慰我,那天晚上,我要是听你的话就好了,不去参加他们的年会,也许他们还死不了。”
章一楠怯懦地说。
“这怎么和你又有关系了?”
王必成疑惑了。
“石盛豪他们几个都和我喝了不少酒,要是没有我,他们也许就不会那么醉吧,也许回家的时候就能闻到煤气泄漏的味道,也许就能避免燃气爆炸吧!”
章一楠仍然摆脱不了阴影的束缚,连说了三个也许。
“醉酒的人,不是被别人灌醉的,都是被自己灌醉的。自己不想喝,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何志伟自己也经常喝酒,对于中国的酒桌文化,他有着充分的了解。
“我没劝他们喝酒,是他们一直在劝我喝。”
章一楠辩解说。
“他们想看你出丑。”
何志伟知道很多人在喝酒的时候都想看热闹,尤其是桌上有女性的时候。
“但是我把他们喝醉了啊。”
章一楠内疚感十足。
“你和他们能喝多少酒?就你那个酒量能灌醉谁?有你不多,没你不少,别给自己增加压力。”
何志伟劝慰章一楠。
“在年会上,他们和别人喝多少我不知道。但石盛豪和我喝了一瓶白酒。在KTV,他又和我喝了一瓶红酒,还有几杯啤酒。”
章一楠算着那天她自己与石盛豪喝了多少酒,何志伟和王必成张着嘴巴听呆了。
何志伟不知道石盛豪为什么要讨好章一楠,挖空心思请章一楠参加年会,难道是只是想让她看骆秉承的购房合同,宣示自己不会自杀,还是想拉拉关系借用章一楠的实力,还是有其他目的,何志伟无从得知。
但不管怎样,石盛豪到死都没想到,他请了一尊女酒神。何志伟替石盛豪叫苦,没想到他们这一喝就喝丢了小命。
“因为那天来宾较多,石盛豪喝不动了,就让他的那些保镖喝,结果除了尉迟律师滴酒不沾,他们公司的人都被喝趴下了!”
章一楠做着完整的叙述。
何志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许他更该安慰“酒”泉之下的石盛豪,他纯粹是喝死的。
“你怎么这么能喝?”
王必成试探性地问。
“遗传吧,我爸喝酒有名,外号叫“坛酒章’。”
章一楠替她爸吹着牛。
“啥意思?是喝完酒还能‘弹九章’乐曲吗?
王必成没懂。
“反过来念,‘章酒坛!”
何志伟反应过来了。
“噢!噢!噢!”
王必成也明白过来了。
“武局年轻的时候就是我爸的酒友之一。”
她爸章汝耕是局里政治部门领导,和武局是老酒友十分正常。
“哦,我还说今天是周末,要陪你好好喝呢,看来还是算了吧。”
王必成一下子就退缩了,自己和何志伟两个人绑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嗯,我也不想喝酒了!”
章一楠正因为喝酒,造成石盛豪他们不幸罹难,而感到十分的自责呢。
“这种事情也怪不了你,结果完全不可预见,喝个酒就能要了五条命,简直是难以置信。”
如果石盛豪不与章一楠拼酒,真的可以避免这起惨剧吗?何志伟有些含糊。
“章记者来了?我们刚才还逼着何哥联系你呢,他答应请咱们吃海鲜大餐!”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周详,他兴冲冲样子地说,让人倍感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