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悬,却驱不散笼罩村庄的寒意与浓重血腥。村口石碑旁,一袭黑袍负手而立。尸横遍野的惨状、炽烈的骄阳,都无法将这片天地的焦点从他身上移开分毫。
村内闪出一道黑影,单膝跪地:“统领大人,村内已搜寻过半,尚未找到目标。”
黑衣人轻笑,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无妨。若你们忘了门主行前嘱托,尽可再慢些。”
跪地者冷汗瞬间浸透额角:“属下即刻加快!”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尸骸遍地的村落深处。
“葛老头所言是真是假?千百年的格局,真会因一人天翻地覆?门主究竟作何想……”黑袍人负手低语,目光骤然锐利如刀,刺向远空:“这老家伙,倒真有几分能耐!行前他曾言此行恐生波折,果然来了!锋芒毕露,绝非庸手!”
苍穹之下,一人踏空疾行。身长八尺,团锦云纹袍,环佩束带,面皮白净,眉如寒锋,眸光似电——正是钟山传法堂楚云!前方村落血气冲天,更有一股凌厉如刀的强横气息盘踞其中。楚云心头一沉:如此浓重的血腥,大事不妙!
“老三!前方恐有邪魔作祟,我先行一步,你随后策应!”言罢真元喷涌,身形化作一道白色电光,射向血腥弥漫的村落。
转瞬之间,楚云已立于黑袍人身前。目光扫过村中散落的尸体,滔天怒意轰然爆发!周身真元鼓荡,白袍无风自动,千霜剑铿然出鞘,寒光直指黑袍:“尔等何人?竟对无辜百姓下此毒手!”
黑袍人发出沙哑的讪笑:“素闻‘白衣寒剑不出鞘,屠神戮魔只三招’,今日竟有幸得见千霜出鞘!倒要看看你这盛名之下,是实是虚!”话音未落,他双手印诀疾翻,周身墨色气焰冲天而起,瞬间在身后凝成一尊十丈高的狰狞魔像——青面獠牙,额生三目,手持双锏!黑袍人双腕一翻,两柄黑锏入手,身形暴起,携身后魔像之威,悍然扑向楚云!黑锏劈空,势若风雷,直取楚云面门!
面对这开山裂石的一击,楚云不敢怠慢,左手掐诀,千霜横举格挡!
“轰——!!!”
剑锏交击,宛若平地惊雷!狂暴的气浪冲天而起,飞沙走石,方圆十丈内一切尽化齑粉!
楚云被震退三步。黑袍人见状,哂笑更甚:“素衣白剑?不过尔尔!既技止于此,纳命来!”双锏划圆律动,一个幽暗法阵瞬间成型。霎时间黑云蔽日,翻滚的乌云中似有万千恶鬼咆哮!漆黑的雨滴倾盆而下,楚云顿感如陷泥潭,周身迟滞。黑雨落地,“嗤嗤”作响,白烟升腾,瞬间蚀出尺余深坑!
黑袍人攻势毫不停歇,双锏裹挟煞气,招招直取楚云要害!楚云身如鬼魅,在密集的锏影与腐蚀黑雨的夹缝中腾挪闪避,一时陷入僵持。
然而,黑袍人越攻越是心焦——楚云只守不攻,看似被动,却守得滴水不漏,毫无力竭之兆!莫非……他心思不在此处?!念头一起,黑袍人悚然一惊!双锏猛然回撤,身形凌空急转,双锏携万钧之力猛击地面!
“轰隆——!”
身前百丈大地应声碎裂,无数手臂粗的狰狞裂痕如毒蛇般蜿蜒窜向楚云!楚云闪避稍迟,被狂暴的劲力冲起数十丈高!空中翻涌的黑云如同嗅到血腥的饿鬼,瞬间将他一口吞噬!黑云急速凝聚,竟化作一张青面獠牙、额生三目的巨大怪脸,与黑袍人身后魔像一般无二!同时,黑袍人右手一指,身后魔像骤然化为一道粗大锁链,将空中的怪脸死死捆缚!做完这一切,黑袍人面色惨白如纸,气喘如牛,双眼死死盯住空中鬼脸。
恰在此时,村落各处闪出十几名黑衣人,其中一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正向黑袍人靠拢。黑袍人有所察觉,回首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肝胆俱裂!
那十几名疾行的黑衣人,动作骤然凝固。世界仿佛瞬间安静,脖颈间只余一丝冰凉……“前方怎会凭空多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这是他们此生最后的念头。一阵天旋地转后,意识彻底沉入黑暗。
十几颗头颅同时滚落!十几具无头尸身依着惯性奔出数丈,方才鲜血狂喷,颓然倒地!
黑袍人寒毛倒竖,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他根本没尽全力!一味躲闪不还手,只为伺机屠灭影卫,减少平民伤亡!”仿佛印证他的猜想,空中被锁链捆缚的怪脸开始剧烈颤抖!
“咔!咔!咔咔咔——!”
道道裂纹在怪脸上急速蔓延,丝丝缕缕锋锐无匹的剑气,从中激射而出!
“不好!”黑袍人心中警兆狂鸣,强提所剩无几的真元,飞身扑向那抱着婴儿的黑衣人,欲胁持人质脱身!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影如惊鸿掠过,抢先一步将婴儿揽入怀中!来人正是随后赶到的吴老三!利剑上撩,寒光直斩黑袍人!
黑袍人心如死灰,仓促横锏格挡。“铛!”火星四溅!他借这一剑之力倒飞数丈,双锏收回,双手染血,指影翻飞如电!一个个散发阴森鬼气的血色古篆凭空凝聚!
“阴冥罗刹,血祭显化,身入幽玄,仙佛难查,遁!”咒言出口,符文鬼气翻涌如潮,瞬间将黑袍人团团包裹,化作一团雾气,蒸发般消失无踪!
“铮——!!轰——!!!”
几乎同时,空中被锁链束缚的怪脸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炸裂!黑气四散!楚云怒目圆睁,声震四野:“造下如此杀孽,岂容你遁逃!”他净气凝神,磅礴神识如怒涛般覆压万丈!燃着怒焰的双眸锁死远方一点,双手紧握千霜剑柄!
真元澎湃如潮,剑气疯狂凝聚!剑身寒气四溢,周围空气竟发出“咔咔”轻响,隐有冻结之兆!楚云毫无花巧,千霜剑划出一道冰冷倾斜的弧线!
一道绝强剑气破空而出!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冰花飘散!剑气撕裂长空,瞬息而至!
正全力遁逃的黑袍人,在被神识锁定的刹那,已是面如死灰!他拼命压榨体内残存真元,身形疯狂变换方位!但在楚云倾力一击之下,这一切挣扎都显得徒劳!那道绝强剑气如跗骨之蛆,不断拉近着死亡的距离!冰冷的冰花,已能打湿他残破的黑袍!
“好个天杀的狗才!爷爷今日纵死,也要拉尔等垫背!”黑袍人厉声嘶吼,左手掐诀,右手立掌如刀,狠厉劈下!
“噗嗤!”
左臂齐肩而断,化作一道污血黑光,迎向身后剑气!剑气斩过断臂,将其瞬间化为漫天混杂着血水的冰渣!去势稍缓却未断绝的剑气,余威竟将远处一座千丈高山一分为二!
黑袍人此刻哪顾得上惊骇?华贵黑袍早已褴褛不堪,断臂处鲜血如注。他面目扭曲如恶鬼,猩红的双目死死锁定追来的楚云二人,刻骨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十地阎罗,八荒怨灵,介血凝煞,身死道削,杀!”黑袍人右手虚抓,空中散落的血肉与断臂处喷涌的血气疯狂汇聚!他右手食指猛地点向眉心,三道灰暗古篆符文破额而出,浸入身前血气!
黑气狂涌,瞬间凝成三枚半尺长的漆黑长钉!钉身阴森古篆密布,散发着蚀骨销魂的煞气!黑袍人单指一点,三枚长钉气息骤然敛去无踪!三道细微到极致的黑色毫芒,无声无息射向追杀而至的楚云与吴老三!
正欲追击的楚云,遍体陡然生寒,一股致命危机感攫住心神!千霜剑瞬间横陈胸前,左手掐诀疾喝:“千霜凝华,覆压万法,御!”一面碧蓝色的巨大冰盾法阵瞬间凝成,堪堪挡在毫芒之前!
“嚓嚓嚓——!”
刺耳的摩擦声令人牙酸!三枚黑色长钉竟硬生生顶着法阵,钻磨前行!直至距离楚云身前仅尺余,方才轰然碎裂!
千霜入手,真元再涌!楚云怒视黑袍人:“黔驴技穷!该上路了!”他正欲挥剑斩下,异变陡生!
三道灰暗光芒自那碎裂的三枚黑钉中猝然爆起!灰芒一闪即逝,无视一切防御,瞬间没入楚云、吴老三以及怀抱婴儿的吴老三体内!楚云与吴老三身形骤然僵硬,如坠冰窟!
“啧啧啧……”黑袍人发出得意而怨毒的怪笑,“你这狗才不是自恃道行精深么?那就尝尝我这‘噬骨陨魂钉’的滋……”这半句狂言,成了他留在世间的最后遗音。
因为楚云的千霜剑,已如一道冷电,无声无息地抹过了他的脖颈。
黑袍人双目暴突,死死瞪着楚云,眼中充斥着无法理解的惊骇与不甘——至死他都不明白,为何这耗尽心血的必杀秘术“噬骨陨魂钉”,竟似……全然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