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北射天狼

有诗云:

“北望雄关万里,壮哉浩荡长风!”

“敢问西风何处?斑驳烈卷帝秦。”

始皇帝嬴政此刻,屹立在雁门关内,万丈高的新筑长城之上,极目远眺,只见神秘莫测,威仪万分的阴山山脉,在寒雾的笼罩当中,若隐若现,遥遥在望。

就在阴山以北,匈奴的汗庭,百万匈奴狼骑,便就在那恶劣苦寒的,十方北原当中,艰难挣扎,苦苦生存。

是以始皇帝嬴政,这才下令全国,让数以百万计的青壮,前仆后继的赶赴北地,加紧连接燕赵旧城,修筑新长城。

用以抵御那些贪婪无度,每逢秋冬两季,草原遭灾之时,便就举族南下,嗜杀成性,劫掠北地的匈奴狼骑。

收回极目远眺的目光,始皇帝嬴政转而又是近前一看,只见脚下的关隘依山而建,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眼望不到头,好似无穷无尽般的,连成一线,连绵而又起伏的长城。

在九月秋季的蒙蒙细雨之下,好似一道巨大的卧龙,在细雨的渲染之下,竟似是在雨幕当中,悠游自如的呻吟,舒展身体一样。

而那些迎着寒风细雨,从而飘飘招展的秦字大旗,便就好似是这,巨龙身上的血红巨鳞一样,却是与这巨龙一道,默默的守护着,这神州江山的安稳和宁静。

始皇帝嬴政看了许久,怔怔久久不语,似是出神了,无论是脚下的山脊神龙,还是关外遥遥在望的阴山,都是勾起了他,许久未曾想起的回忆。

还记得那时,他还未承继大位,还只是秦国内部,一名无足轻重的秦国公子罢了。

那位从小抱着他长大,亲自给他取名为政的,亦师亦父的老师,如今的秦国帝师,张子圣,便就带着他出了,雁门郡东北边的北冥城,进行游历。

遥想那年,他英姿勃发,意气桀骜,而如今却是,在难以找回,当年的心气了,现今身兼九州帝国的他,却是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平静了。

你可以理解为成长和成熟,但你也可以理解为岁月,却是在他的身上,早已经是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了。

却是岁月催人老,万事何曾由过人。

一切都好似是天注定一般,他灭了六国,当了皇帝,履极至尊,统合八荒,上古三皇五帝未有,但是在这千古未有的功业背后,始皇帝嬴政未说的是,迷茫。

是的,他却是有些看不清前路了,胡亥的阴狠和狭隘,扶苏的纯洁和柔弱,都让他对这个天下的未来,帝国的未来,在对于盛世的期盼当中,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所以,有生之年,他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的,去提前的做着一些准备,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的,去做一些苦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比如说,修长城,又比如说,虚无缥缈的仙神之事。

“陛下,雨天露寒,此处甚凉,还请陛下保重龙体,早些歇息,不要病着了才是。”

却是一身金甲的大将蒙恬,此次随同始皇帝嬴政巡狩北地,见他此刻在长城之上,久久出神不语,又感天气寒露深重,唯恐伤及龙体,这才劝到。

而始皇帝嬴政听此,却是没有赞同他的话语,只是背负双手,背对着他道:“朕的将士们在这北地当中,夜以继日,枕戈待旦的守卫着这里,难道他们就不知道雨天露寒吗?”

“他们站了一辈子,尚且不嫌,朕这才站了一会儿,爱卿就要嫌朕无力吗?”

只听他竟这么的,说了一番话道。

蒙恬听闻此语,却是大骇,赶忙跪地请罪道:“臣不敢!臣,臣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明鉴!!”

“起来吧,朕没有怪罪于你的意思。”只听始皇帝嬴政,便就这么的,平淡回道。

“唯。”大将蒙恬听此,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才敢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静静的屹立在始皇帝嬴政身后。

但却是不敢在说一句,劝诫的话语了。

只教始皇帝嬴政,深感无趣。

越是站在他这个位置,他便越是觉得高处不胜寒,他知道,身处这个位置,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人恨他、惧他。

但他却从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败犬的哀鸣罢了,伤不到他的一根毫毛。

在这条没有回头的路上,他用了无数人,也除了无数人,可是他发现,最终能够跟跟的上他的,却是只有少数的那么几个。

而能够让他说出几句心里话的,却是只有一位,那就是他的老师,帝师张子圣。

回首望去,只见雁门郡内不远处,即是壁立千万仞,峰顶终年云雾迷蒙不散,围绕九州五域的苍岭。

而始皇帝嬴政脚下的这些连绵山脉,其实都是苍岭的余脉,跟巍峨无双的苍岭比起来,始皇帝嬴政只感脚下的这只巨龙,都只不过是一条依附于母亲的儿子而已。

“嘎~嘎~”只听突的,却听阴山北麓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鸣叫,却是大雁成群结队,往南飞去,却是想要去寻找,温暖而又舒适地方,度过秋冬两季。

始皇帝嬴政抬头仰望,那形成‘人’字形队列的大雁群,却是突然喝道:“拿弓来!!”

跟随在其身后的大将蒙恬,不敢怠慢,连忙吩咐手底下的人,拿来了一把军中的九石强弓。

盖因他知道,以始皇帝嬴政的实力,一般的世俗人眼中的强弓,在他的手里,那就脆弱的就好似污泥一般,根本就不堪一击。

始皇帝嬴政接过长弓,拉了拉弦,常人拉不动的硬弓,在他的手里,竟好似一件易碎的玩物一般,‘嘎嘣嘣~’只听那九石长弓,竟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只看的大将蒙恬,心中直跳。

他也不是拉不动如此长弓,可是如始皇帝嬴政这般,便只是用手指微微一钩,只用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力气,便就能够把这弓弦拉满,甚至还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蒙恬自问,他做不到。

“还勉强凑合。”只听始皇帝嬴政,在试了试弓弦后,如是说道。

接着只见他眼神一凝,右手一钩,便就挽弓如满月,随即,一支军用的,带着倒钩的玄铁重箭,便就被始皇帝嬴政,搭载上了这九石强弓之中。

此时雨势渐大,方才还是蒙蒙的细雨,此刻却是逐渐瓢泼,阴沉沉的黑云之下,大雁冒雨南飞,而就在它们的下面,此时却是有着一位伟大的帝王,正用弓瞄着它们。

一时之间,时间凝固,刹那永恒,此情此景,竟好似一副史诗般的画卷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远,也许是一瞬,身在始皇帝嬴政背后的蒙恬,只听‘轰!!’的一声,他抬头一望,却只见到一副令他惊骇,甚至永生难忘的画面。

那始皇帝嬴政,手里的所谓强弓,竟是硬生生的,被其巨力给崩断了,且不止是弓弦崩断,连那弓架,也亦好像是,承受了不可承受的力量,被以毁灭性的力量,给解体了。

就在硬弓崩坏的一瞬间,只见天地之间,一道白线,以绝对霸道的力量,冲破雨幕,激起无数浪花,射向了‘人’字形大雁队列当中的,‘头’的部位。

只一瞬,那如莽龙般的,被雨势所包裹的,白色重箭,便就射中了那领头大雁的头部,可怜那大雁还未来得及哀鸣,便就被其射死了。

天地之间,一时寂静,竟就好似只有大雨滴落的声音似的。

直到一息之后,大将蒙恬,这才听到了,始皇帝嬴政,头上的十二道冕旒,那如雨般击打的声音。

天地之间,各种嘈杂的声音,直到此时,这才得以敢出声。

望着那道身影,大将蒙恬,一时怔怔出神,却是他,既无限崇敬,又无限畏惧。

又有谁能够知道,始皇帝嬴政曾经,也亦是个向往鲜衣怒马的少年呢?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也亦曾听闻过。

只不过,如今的他,却是彻底的走向了一条,不计代价,不惜千秋身后恶名的道路。

也许这条道路注定孤独,且不被理解,甚至会被曲解以及污蔑,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走过了,他来过了,便就已经足矣了。

一如九鼎之于社稷,九州之于禹皇一样。

万世之后,总会有后人发觉许多,关于真相的斑斑点点,如此,便就已经不负其,降临人世间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