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眼下看起来应该再没有自己的事情,北山便对贾拉尔说道:“贾拉尔酋长,我看我就先告辞了。”
贾拉尔恭敬地点点头:“今晚实在麻烦殿下了,若不是殿下机警,我们这些家伙反倒还会拖累殿下,特穆拉酋长团在此对殿下保证,要是今后殿下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们必定赶来相助。”
北山略带深意的看了看贾拉尔,他忽然又想起刚才易卜拉欣指责贾拉尔居心不良的那些话,或许这个自称绝无一生光明磊落的人,并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不然的话,此时贾拉尔就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什么今后他有需要,酋长团就会赶去相助,这分明应该是所有酋长一同商议才能决定的,可贾拉尔却独自做出了这样的承诺,并且看起来也不只是一句礼节性的虚言而已。
“算了,这都不关我的事,明天还是找机会让贾拉尔快点给我准备海船才好。”北山心中暗想。
同时,他面对众位酋长:“诸位,恕我先离开一步。”
酋长们纷纷站起,微微躬身:“摄政殿下慢走。”
“哈桑,你去送一送殿下。”贾拉尔也吩咐道。
哈桑立刻应声而出,走到北山身边,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摄政殿下,请。”
北山最后对酋长们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然后再也不看此时正埋着头,把双手插进头发里的易卜拉欣,迈步向外走去。
在他的身后,又传来贾拉尔的声音:“诸位,关于易卜拉欣的罪行如何处置,我提议……”
圆屋外的庭院中,亚德等人全都安静的等待着,北山走出来后,只是递过去一个眼神,他们之间不需要特意开口说谢谢。
走出大门,一直等待在外的法蒂玛看见北山后,连忙关心询问:“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我刚才看亚德大哥他们押了好些人闯进去,连门口的守卫都拦不住给打晕了。”
北山笑了笑:“放心,不过是场小风波。”
“那就好。”法蒂玛拍拍胸脯,“说起来,那个易卜拉欣,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北山摇头回道:“他倒是想,不过可惜没那个本事,现在他已经被控制住了,等待他的将是应得的惩处。”
法蒂玛听北山这样说,脸上露出一股快意,作为沙族中的女子,向来是性情直来直去,既然易卜拉欣让人绑架她,她自然心里恨之入骨,而眼下易卜拉欣落败,法蒂玛肯定感到好一阵畅快。
“哎呀!”法蒂玛突然一拍脑袋,“我忘了北山你们今天晚上都还没吃饭,肚子肯定饿了,我们快回去,让侍从们给你们弄些热乎的饭菜。”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还真有些饿了。”北山笑着拍拍肚子,“那咱们走吧。”
“殿下慢走,我就不远送了。”哈桑在一旁说道。
北山摆摆手:“不用客气,你还有事就去忙。”
这句话的语气,哈桑听出来北山是暗有所指,他心中一凛,心中再次称赞起眼前这位南疆的摄政,默默地对北山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却不是朝门内走去,而是走向了黑夜下的街道远处。
一行人跟随法蒂玛回到了巴达部落的宫殿,才一走进去,法蒂玛就嚷嚷着让人赶快去准备食物。
等到饭菜上桌,法蒂玛一直忙前忙后的给众人夹菜,不过大概除了特鲁之外,所有人都看出这个姑娘的目的只有北山一人,其他人不过是不得不做的前奏而已。
这让炉石好几次用脚在桌面下踢了踢北山,而被踢的人只是微露苦笑,表示法蒂玛的心思他虽然也能看出来,但这根本就不是可能的。
吃完延迟了的晚饭后,北山便让其余人都去休息,对法蒂玛则是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和炉石几人商量一下一些私事,法蒂玛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不舍,似乎她希望还能跟北山再多待一会儿,但还是点了点头离开。
关上客房的房门后,北山转过身就看见炉石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自己,同时说道:“我看法蒂玛真不错,长得漂亮,又不做作,你就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面对炉石的调侃,北山没好气的一脚踢过去,但被炉石笑着躲开。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这些玩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可儿和我孩子还在南疆等着呢!”
“切,假正经。”炉石撇了撇嘴。
接着,莱特开口问道:“行了,说说正经的,北山刚才你对哈桑说的那句话,我怎么听起来感觉里面还有别的意思?”
北山侧耳听了听屋外,确认没有声音后,才说道:“这个嘛,你们还记得易卜拉欣在酋长会议上,说贾拉尔的那些话吗?”
两人点了点头,易卜拉欣当时的指责,他们自然记得,不过两人都觉得,那是易卜拉欣被三人共同证明了挟持一事后而做出的挣扎,但现在听北山这样一问,立马就注意到了端倪。
“你是说,易卜拉欣指责贾拉尔想让自己的部落,永远成为这片沙漠的主宰是真的?”莱特感到有些意外。
北山点点头:“是的,你们可别看好像贾拉尔说的那般磊落,但我却感觉得到,易卜拉欣说的那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当时你们难道没注意易卜拉欣开口之后,其余酋长的反应吗?”
两人仔细一回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炉石连忙问道:“那这么说,咱们今晚不就也算是被贾拉尔利用了?”
北山却又摇摇头:“利用倒还说不上,毕竟易卜拉欣做的那些事也是真的,我们只不过是刚巧在合适的位置上,帮了贾拉尔一把。”
“那我们接下来不会有危险吧?”炉石的眉头皱起。
“放心,不会的,我们和贾拉尔之间可没什么纠葛,而且不光救了他女儿,今晚还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感谢还来不及呢!”北山挂着笑容。
“所以,你们问我最后对哈桑的那一句,是不是意有所指,这是当然,贾拉尔让他送我们出来只是表面的借口,真正的内核嘛,说不定现在哈桑已经在调遣巴达部落的战士了,今晚对于那些酋长们而言,注定不会安生。”
似乎是为了佐证北山的话,他才刚说完,三人都同时听见这座宫殿外,隐隐传来了阵阵脚步和马鸣,听方向就是往酋长团开会的位置而去。
“听见了吗?我猜想的果然不错。”北山虚指着宫殿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莱特有些不安,尽管北山说不会有事,但他还是难免担心,毕竟身处异国他乡,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北山拍了拍莱特的肩膀:“当然是……好好睡上一觉,不然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不知道又得什么时候才有这么一间好屋子,这么一张柔软的床铺了。”
两人看北山说的自信,也就逐渐放下心来,而炉石忽然感叹道:“没想到就这么个人口稀少,土地贫瘠的西北沙漠,也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看来还是我们科威比特,还有南疆最好,不用操那么多心。”
北山笑着回应:“有人的地方,总是免不了争斗的,其实就算南疆和科威比特也不例外,只不过没那么严重罢了。”
“话虽如此,但科比威特有利奥,南疆有你这么个说一不二的摄政,日子总归更加简单一些,哪里像其他地方那样一天天的连睡觉怕是都得把刀放在身边,你看亚尼法特亚是那样,奥罗也是那样,就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无法避免。”炉石越说越叹气叹的厉害。
“行啦。”北山笑着一把拍在炉石头顶,“少叹些气,有这精力还不如等我们离开这里后,你想想怎样能够加快行程,不然再晚下去,我们可就要错过出海的季节了。”
说着,北山就把两人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再次关上房门之后,他躺在床铺之上,却也低声叹了一句:“希望未来我不会和任何人,出现今晚的这一幕吧……”
第二天,当北山从睡梦中醒来,屋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喧闹,简单洗漱一番后,他推开房门,才发现巴达部落的宫殿里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摄政殿下,您醒了?”正当北山好像看见炉石等人在不远处欢声笑语,准备走过去的时候,贾拉尔出现在他身旁问候道。
北山淡笑摆摆手:“贾拉尔酋长,昨天都说了不必如此客气,我看你还是叫我北山的好,说实话我哪怕在南疆的时候,身边的战士们都不称呼我殿下,只叫我大人,而更不说炉石和莱特这些人只喊我名字,所以殿下这个称呼,我真不是那么习惯。”
贾拉尔哈哈一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还是叫你北山,不过殿下也不要再叫我的时候带上酋长二字了,南疆的摄政都不用尊称,我这个西北沙漠的酋长更不敢。”
不论北山昨晚对炉石两人如何评论贾拉尔这个人,但对方的直爽确实让人能颇有好感,他问道:“贾拉尔,今天的宫殿里怎么这么热闹?”
贾拉尔伸手挥动了一下,回应道:“昨晚的事情了结后,酋长们决定要办一场宴会,来庆祝一下易卜拉欣阴谋的破灭,也是为了感谢一下北山你对我们的帮助,而地点自然选择在了我家。”
“原来如此。”北山点点头,他并没有询问贾拉尔到底是如何处置易卜拉欣的,能坐拥最大部落的第一酋长,他相信贾拉尔也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做事的人,至少要比易卜拉欣要好的多。
宴会正式开始之前,北山便和炉石等人特意选了个角落坐着闲聊,顺道讨论了一下等宴会结束后,就立刻去给贾拉尔说,他们要离开一事。
不过,一早上北山都没见到法蒂玛的出现,对方的心思包括他在内的众人都明白,因此他微微感到有些奇怪,但又话说回来,北山倒也觉得这样也好,毕竟法蒂玛要是在他身边,他总难免觉得气氛微妙而有点尴尬。
等待的过程中,北山看见了酋长团的那几人陆陆续续也来到了这里,对方同样也看见他后,都纷纷跑过来与他打招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但与此同时,北山注意到,按理说酋长团是十位,除去易卜拉欣和作为宴会主人的贾拉尔之外,应该还有八人才是,但都到了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他也瞧见了五人到场。
至于未曾到来的那三位酋长,北山不用多想,也明白大概是怎样一回事。
这让他不由越过身前略微有些拥挤的人群,看向正和其他人大笑着聊天的贾拉尔,眼前这个人的手段才是真的高明,借着昨晚的机会彻底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还能落个受害者的身份。
而且,北山咂摸着炉石昨晚说的那个“利用”一词,现在想来,贾拉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的确算是利用了他和炉石、莱特的身份,毕竟在别人眼中,可并不清楚其实三人与贾拉尔关系没那么好,只会认为他们之间关系匪浅,不然怎么会住在贾拉尔的宫殿。
“枭雄。”北山做出了对贾拉尔最准确的评价。
宴会很快开始,虽然贾拉尔是这里的主人,但他却非要北山和炉石、莱特坐在主位上,他在旁陪衬,北山三人推辞不过,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一安排。
三人坐在主位上后,面对四周也纷纷落座的宾客,贾拉尔举杯率先向众人致辞:“诸位酋长,各位朋友,今天我们齐聚在此,一方面是为了庆祝易卜拉欣阴谋的粉碎,另一方面……”
他说着,转过身看向北山:“更是为了感谢捷斯亚摄政亲王殿下,圣庭圣子殿下,科威比特大殿下,没有三位殿下对沙族莫大的帮助,今日喝下这欢庆酒宴的就会是易卜拉欣那个奸贼,所以,让我们举杯,敬三位殿下!”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高呼:“敬三位殿下!”
面对这种场面,北山看了眼炉石和莱特后,三人连忙也站起身来举杯回敬,同时北山说道:“我们实在不敢居功,易卜拉欣一事,我想就算我们没在,特穆拉酋长团的诸位也能够轻易的摆平,我们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一席话,说的宴会众人连连点头,心中暗自称赞,果然不愧是富庶南疆的摄政,言辞之间既谦逊又得体。
不过,北山也在暗想,不知道贾拉尔这样做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按说贾拉尔此时应该再趁机表明一下他自己的功劳,不论这功劳是真是假,但也能进一步巩固他在沙族中的威望。
然而,贾拉尔却没有这样做,反倒将功劳和赞誉都推给了北山三人,这让北山实在有些意外,但又不好开口反驳,只能继续听贾拉尔说下去。
贾拉尔笑着接过北山话茬:“摄政殿下不用过谦,若是没有三位殿下的鼎力相助,我们特穆拉酋长团恐怕也难以如此迅速地平息这场风波。来,让我们再次举杯,为三位殿下的智慧与勇气干杯!”
随着贾拉尔的提议,宾客们再次举杯,宴会厅内一片欢声笑语,气氛达到了高潮。
北山一直盯着贾拉尔,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话应该还未说完,而果然如他所料,没过多时,一位侍从悄悄走到贾拉尔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后,贾拉尔又站起身来。
“诸位,请听我说。”贾拉尔的声音盖过宾客们的喧哗,“诸位有的已经知道,有的还不知道,易卜拉欣的阴谋一开始是想绑架我的爱女,用她来要挟我,但上神保佑,冥冥中法蒂玛得到了解救,而解救她的人,也是摄政殿下。”
宴会厅内的喧哗声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北山身上。北山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贾拉尔会把这件事也拿出来说,而且说得如此直白。
“其实,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北山连忙摆手,“法蒂玛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但贾拉尔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殿下还是太谦虚了,法蒂玛是我的掌上明珠,她能够平安回来,全拜殿下援手,这份恩情,贾拉尔和巴达部落永生不忘。”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在场的都知道,我们沙族向来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偿,所以我昨天就已经决定,为了表示感谢,我将把巴达部落最重要的珍宝献给摄政殿下!”
“哦……!”贾拉尔话音刚落,宾客们纷纷惊呼起来。
而北山看着贾拉尔,心中却在想:“这下是要到正题了。”
此时,北山觉得贾拉尔刚才之所以那样做,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再展露一下他和北山等人的关系,毕竟贾拉尔肯定清楚北山一行人不会在此久留,不如趁着眼前沙族中的权贵们几乎都在的机会,用北山等人的身份来巩固他自己的地位。
这样做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而且比北山之前想的贾拉尔应该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更好,当着大家的面,让他们看看贾拉尔和北山等人的关系如何要好,今后要是还有什么人像易卜拉欣那样有别的想法的话,也得掂量掂量贾拉尔身后站着的几人的势力。
虽然,北山等人其实压根儿就没这个想法,但在别人眼里可就不这样想了。
北山不由又一次想起炉石说的话,贾拉尔此时的行为,已经开始让他感觉自己如同吃了一头绿头苍蝇一般,心里泛起微微的不适。
要不是此刻是在科奇城这个沙族最重要的地盘,北山真想立马拂袖而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贾拉尔的脸面,虽说他确信对方不敢对他做些什么,但接下来关于海船的请求大概也就告吹。
不得已,北山只能保持微笑,站起身对贾拉尔说道:“贾拉尔酋长,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最重要的珍宝,我看还是留在巴达部落的好,毕竟接下来我还有许多要事,身边也无法携带什么宝物。”
对于北山的推辞,贾拉尔却没有一丝生气的表情,并不是那种故意克制着不表现出来,而是真的没有任何气愤之感。
他哈哈一笑,然后看着北山的同时,对宴会的宾客们说道:“殿下他不是我沙族人,自然不知道那最重要的珍宝是什么,诸位也别觉得奇怪。”
贾拉尔的话,不知道怎么引得宾客们也纷纷笑起来,却直看的北山皱眉,眼前这群人的反应实在太奇怪,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巴达部落最重要的珍宝是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贾拉尔酋长,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没看殿下都皱起眉头了吗?”
“是是是。”贾拉尔回应地同时对北山笑着,“殿下莫怪,我这就把最重要的珍宝献上来。”
而随着贾拉尔拍了拍手,北山顿时瞪大了眼睛。